那棵树他拆家就跑

    小园里的灵气一日浓一日，甚至凝成了肉眼可见的朦胧雾色。和仙魔修炼所用的普通灵气不同，这灵气内含着一股馥郁的暗香，勾魂摄魄，让人触即酥骨。

    神木化形，天生异象。先是荒败万古的魔界居然奇异地下起雨来，然后，正值深冬的人间季节逆行，草木萌发，春意从西夷一路润泽到漠北。天界几次派人来交涉，通通让伏渊遣守卫给打了出去。他当然知道仙帝意欲为何，无非是还对自己的合欢贼心不死。

    合欢并不知道，自己还未出世就已翻动出了无数风浪。

    他天生地养，灵智初成，对外面尘世唯一的留意不过是个聒噪的凶兽，这凶兽他也识得，是上古蛮荒诞生出的九婴。即使幻化出一副皮相，落在合欢的神识里也是凶神恶煞的观感——他还未成人，想探查外界只能凭着气息，而伏渊的气息自然算不上和顺。尤其这凶兽违反了他的认知，嘴碎得很，天天眼巴巴凑上来念叨闲话，让他又惊悚，又不胜其烦。

    醒自然的灵物对开混沌的凶兽有种天然的排斥，反过来，伏渊却对合欢有种本能的渴慕。然而他越渴慕，合欢感觉到的危险就越盛。

    “尊上今日不回？”

    “是啊，还不是天界又来人了，说要拿什么十方世界五十四城换一样东西……”

    “什么！仙帝老儿疯了吧，那可是整整五十四城！换什么换不来！”

    “你不知道，他要换咱们尊上的心头肉呢。”

    两个小内侍骤然噤声，惧怕地往园子方向瞅了一眼，又着急忙慌地跑了。

    “那不成了！太岁头上动土，尊上不得活剐了他。”

    “可不是！听说上次来的那班仙使，最后只回去了半数不到。”

    “……”

    长呼短叹的唏嘘声越来越远，没人能发现，无风无浪的静园里，合欢零星散落了二三花朵。

    没有任何预兆，簌簌的声响愈发密集成势，万千绒绒的樱色花朵铺天盖地倾泻而下，有如急雨。明明是势无可挡的凋败之相，然而却勃发出盈盈生机。骤然间，一声巨响贯彻天地，夺目耀眼的梵天雷长驱直下，道道狠劈在深宫当中，方圆百丈的殿舍被余波震得摧枯拉朽，片刻之间坍倒成一片硕大的废墟……尘烟四起，灵光大盛！

    “合欢！”

    伏渊面色狰狞，一击舍掉正在纠缠的天官仙侍，瞬时间化出凶巨的兽身本相，直接破穹顶而出。羽翅震荡，狂风卷集，伏渊刹那就到了小园，然而，园中只余一棵花叶尽落的木身，静如死寂，竟是连分毫的灵气都没了。

    锋利兽爪在碧色枝干上轻触即分，伏渊没能感受到一丝生机波动。惊惧以摧枯拉朽之势席卷全身，有生以来，他从未慌乱至此。无数种有关意外的设想在胸中转瞬即逝，伏渊无法想象，究竟出了什么差池才让他守护了许久的珍宝生机断绝。

    “合欢——”

    九婴咆哮，损天裂地。

    “聒噪。”

    不知从何处传来一声轻斥，音色清和，勾魂摄魄，又蕴着春冰似的十足冷意，让人听了又惑又伤，一念欲海滔天，一念自厌欲死。

    伏渊如遭雷击一般骤然转身，眸光紧紧损死声音传来的方向，双目猩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