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假如，我们好到床上去了呢？

    林靥怎么也想不到，最后一节课结束，走进综合楼办公室递交住宿申请的时候，她能遇见姜予迟。

    怎么搞得？后勤负责人颇有点不耐烦，你们俩这个时候还交什么申请？

    这人边说边抽走了林靥和姜予迟手里的A4纸，低头，看见其中一张表格上的申请人姓名，神情立即促狭了起来。

    林靥只觉厌倦，明白林玫跳楼的新闻已经在整个校园内不胫而走了，看来此刻她不只是林靥、不只是迟交申请的糊涂学生，还是身世凄惨、年纪轻轻就失去了母亲的可怜小孩，理所当然需要被大人同情。

    你负责人心情沉重地望着林靥，而后忽然低下头，准确捕捉到了她脚踝上的伤痕林靥的校服裤短了两厘米，她皮肤本就白，那夜撞到桌子后又慌乱扭伤了脚腕，青紫瘀痕至今未消。

    扭伤了？眼前人连忙发问，似是急于缓解先前过重的语气。

    这突兀的关心使得林靥颇不自在，她抬起头，感受到身旁人的目光，才明白老师缘何如此姜予迟也正盯着她的脚踝，早不知盯了有多久了。

    不小心摔了一跤。林靥做贼心虚，连忙拿回自己的申请表，闷声道，老师，那不麻烦您了，我另想办法。

    *

    直到最后一节课结束，林靥才蓦然明白了姜予迟为何也要递交住宿申请。

    走出校门时，她看见了等在门口的姜岳云。

    姜岳云几步朝她走来，朝林靥努力扯出一个了熟稔的笑。

    林靥开始更加努力地将他与林玫皮夹中的俊逸青年划上等号。

    人是会老的。

    这个想法冷不丁冒了出来，林靥忽然有些想吐，根本无法接受林玫因眼前风华已逝的男人一次次把自己变成半人半鬼的模样。

    姜岳云请求林靥去姜家生活，请求她在往后的日子里，做为他的女儿、做为姜家人与他们一起生活。

    他口中的姜家人包括他自己，自然也包括姜予迟。

    我常年出差，予迟一个人在家。姜岳云笑看着林靥，有你和他一起，家里也不至于那么冷清，记得小时候，予迟还常常和我说，想要一个妹妹。

    说得像是姜予迟会欢迎她一样，林靥冷眼着看姜岳云扯谎，脑海里浮现出了老师桌上另一张申请表申请住宿几个大字潦草无比，与他试卷上的工整字迹截然不同，看来姜予迟早知道姜岳云会干出这样的事情，急于在她到来之前先行搬走。

    林靥受够了，她转身就走。

    姜岳云却自然而然地喊出了林玫的名字。

    林靥脚步一顿，男人哀婉的声音在她身后徐徐传来，他说，他一直对母女俩有亏欠，现在只想尽力弥补。

    荒唐。

    满腔的恨意几乎溢出胸腔，林靥转身，一开口就是阴恻十足的发问。

    姜叔叔。她问，您真的不会做噩梦吗？

    靥靥。男人居然红了眼眶，你是不是觉得我偏心？这么多年都不来找你？其实我是拗不过你妈，她太犟了，只顾着自己那点脾气，从不肯为你考虑，分明你和予迟都是我的骨肉，我只盼着你们好。

    更荒唐了。

    林靥看着这个对她而言可以用陌生人来形容的男人，耳畔回响起了林玫一声比一声更遥远的醉后嗤笑。

    姜岳云还在喃喃重复他和姜予迟是多么期盼她的到来，一个阴暗至极的想法却遽然撞进了林靥的脑海您盼着我们好是么？

    那假如，我们好到床上去了呢？到那时林靥收起嘴角的冷笑，冷静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您还可以这么心平气和地站在这里，以这种居高临下的得胜方姿态，毫不愧疚地念出她的名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