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国家一直遵循一夫多妻制,但没有哪个女人愿意把自己心爱的丈夫拱手相让。即便是丈夫纳了侧室,妻子也要在继承人的归属上与妾室争个高下来。
这个蠢女人的心思真是一目了然。看她方才的反应,肯定早就得知自己丈夫的真实身份了吧。这便让我更容易找到她的敏感点,我将口中精心组织好的挑发之词接连吐露,如碎石般一颗颗打在这个年轻女人的身上。
夜会,到最近一年内她甚至在大白天里也要见我。她来得快,去得也快,我们之间的欢好不过短短几时。而她最后一次离去时,我特地在她的衣物中藏了张提着汉诗的短册那还是我在去年乞巧节时写下的。
你大可现下就亲自向城中的左大臣告发我与他侄子通奸一事,我自然是会被严惩的,不过北条真彦大人,恐怕也要按照密怀法[ 密怀法:室町及江户幕府时期,在武士阶级中采用的记录通奸罪相关内容的律法。]中所写的法令那般处置了。
唐突多了一个父亲对我根本无法造成任何困扰,毕竟我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有好多个父亲了。
既然你不想开诚布公,那便由我这边来言明吧,请你不要再伤害真彦大人了。
你这种出身的女人根本不配入真彦大人的眼。能成为土岐家的妾不过是因为你这张皮罢了,你以为靠故技重施就能勾引真彦大人吗?
也是时候了,恐怕那个叫葛夏的女人早已看透自己丈夫的暮翠朝红之举。我把那张写着情诗的纸条塞进了她的袖子里,待她回到信州松本与妻子团聚,葛夏一定会在替她整理衣物时发现这个所谓的证据。
我越是坐怀不乱,我对面的葛夏便越发艴然。她正死死咬着自己那片艳红的下嘴唇,盖在腿上的杜若紫振袖下摆也被她抓到发皱。她那片宽额头上缀着的细眉毛正凸出着,同样被不断上涌的气焰刺激着的眼球仿佛马上就要跳到我脸上来。
真彦大人不愧为当世奇才,在那方面也很厉害,比晴孝大人更能满足我呢。您有着这么好的伴侣,为什么就不能大大方方地让出来呢?
而关于她口中的我的出身她确实应该已经把我的底细查了个干净,虽然她能查到的内容必然少得可怜。
您与我的丈夫一同为左大臣大人效力,不知您为何要对北条家心生不满?
我是以甲斐国淀川家臣井泽大藏少录长女的身份嫁到土岐家的,简单来说,我如今是井泽家的女儿。而淀川织部正大人为了使我能体面出嫁,遂将我收为养女,这样他也能常常以养父的身份名正言顺地到近江国拜访我。我既然已经变成了别人的女儿,任她冈部家再怎么查也查不到我曾跟北条氏的联姻关系,指不定还在疑惑我是在什么时候跟北条真彦勾搭上的。
难道说这是真彦大人的问题吗?我想葛夏
葛夏夫人,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呢。真彦大人如今是东山道首屈一指的大大名,我这样的妇人怎么敢对北条家心怀不满呢?
我与她的这场谈话是在聚乐第内的茶室进行的,葛夏绷着的脸上没有一丝褶皱,染着京红[ 京红:江户时代由京都出产的上等口红。]的樱桃小口紧闭起来,那对眸子也没施予我什么光彩,这倒让我更为好奇她真正发起火来会是什么样子的。
葛夏被我激到就要坐不住了,她虽将两条小腿完全压在地板上,但从那左右颤抖的双膝便能明显看出她是在半跪着。她似乎随时准备跳起来揪住我的头发与我大干一场。
葛夏的情报来源比我想得要缜密些。不过我在书写诗句时故意用了武佐墨,这种墨水出产于近江国,但在如今这个油烟墨流行的时代已鲜少人使用总之也算是在毫不遮掩地向她表明我便是北条真彦的情妇。
村雨夫人,我有些话要与您谈谈,不知您能否行个方便?
这可不行。
她原是个这样好脾气的女子吗,况且,我可没伤害她的丈夫。明明是她丈夫屡次跑来找我,还总在我快入睡时把我强扯起来同她交欢,跟这样的性爱狂交媾可真够折腾人的。
我可不能把年轻力壮的真彦大人让给你,没有他的话,谁来满足我呢?
魂枯魄灭难长久,却盼情深赴永劫。[ 原文为:玉の緒の 絶えてみじかき命もて 年月ながき恋もするかな。本书中提到的和歌均出自纪贯之之手,当然汉译环节是由笔者来完成的。]
葛夏夫人与真彦大人结合很久了吧?旁人都说你们是对恩爱夫妻呢。但为什么夫人这么多年都没有子嗣呢?
在意识到我说的是性方面的满足时,她本该抬起头恶狠狠地指向我的眼神中又掺杂进一味惊愕感。
葛夏还没抬起头时我便说了这么一句。只见她正把半掩在和服袖口中的右手手指掐得发白,她梳着中分发型,鬓角别了个鲜丽的樱花发饰,垂落在胸口两旁的一头长发又黑又亮。
她那张年轻的脸蛋上依然是波澜未起,只是她的瞳中似乎跃上了一簇火星。说话时她便用那对含着愠色的眸子直视着我,待她讲完后却又垂下头向我微微行了个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