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家学渊源

    “您觉得很委屈，很苦闷，很悲伤，很不忿。”

    “您悄声细语，就震耳欲聋。”

    泰尔斯冷笑着打断他。

    莫拉特的语气缓和下来：

    “什么意思？”

    “所以我们才会让您看到刚刚的那一幕。”

    泰尔斯心中一空。

    “因为您的‘行为’本身，要比它的内容和实质，更具影响力。”

    但莫拉特突然高声，盖过他的自白：

    “您轻描淡写，却重彩浓墨。”

    泰尔斯咬牙道：

    “我知道。”

    “还是你打定了主意，要拿他们作为筹码，来威胁我？”

    黑先知失声而笑：

    莫拉特缓缓叹息，感慨莫名：

    他每说一个字，泰尔斯就恍惚一分。

    “无人能挽，无力能挡。”

    “我说过，收起你那四处嗅探的鼻子，少掺和我的事情。”

    泰尔斯深吸一口气：“我知道，我会想法弥补……”

    “因此顾虑颇多，难以轻信，以至于怀疑我们的动机，这我不奇怪。”

    黑先知咧嘴而笑。

    “如何弥补，都无济于事。”

    “所有这些，其实都非你本意。”

    是你的位置与存在……

    烂摊子。

    “权力啊，它如山洪雷霆般倾泻而下冲溃一切：从您开始，到方才那位刀锋领的贵族，再到商人达戈里和铁匠老吉本，乃至贝利西亚小姐和那位可怜的蔬果农夫，直到王国上下的大千百姓，概莫能外。”

    黑先知继续盯着他，笑容满满，目光中却毫无暖意。

    泰尔斯怔然抬头。

    弱点。

    “是你的位置与存在。”

    “但也许他们没告诉过你更残酷的部分：相较您所处的高位，您的所作所为，其实无关紧要。”

    泰尔斯嘴唇微动，却终究无法挤出哪怕一个字。

    泰尔斯蹙紧眉头，与老人对视。

    “事实上，您行事审慎，凡事三思，这应该是好事……”

    “铁匠铺的决斗武器订单……”

    【泰尔斯，这个世界，他们不憎恨我们……他们不肯原谅且难以接受的，不是我们的行为……】

    “感想如何？”

    无关紧要？

    权力的威能。

    莫拉特停顿了一阵，若有所思。

    但他的脑海里想到的却是另一个“人”的话：

    “您稍点波澜，便洪流滚滚。”

    “这才是最终阻挡您与童年玩伴多

    老人语气一厉：

    莫拉特看向审讯室的另一端：

    泰尔斯无言以对。

    “因为身为星湖公爵的您现在——确切地说，是您刚刚对我的轮椅发表不满的时候——才真正够得上所谓‘强大’的一点边。”

    “还有，红坊街的北地女孩儿……”

    “刀锋领的贵族抗议……”

    “什么？”

    “在此之前，想必每个人——无论是卡索伯爵还是姬妮女官，乃至陛下，他们都告诫过您：身为星辰王子，星湖公爵，这个王国的王位继承人，您的决定影响深远，余音无穷。”

    “您的‘弱点’。”

    “但这就是权力的威能。”

    “恰恰是因为您归国了。”

    这些，这些全都是……

    不等他回答，莫拉特就慢慢地道：

    “权力的威能之下，你和他人的位置有别，落差既定，那无论你在权力的上游做什么，该发生的总会发生。”

    “殿下，您少年老成聪明绝顶，无需我多言就明白陛下让您来此的用意。”

    点燃他胸膛里的不满。

    “您在北国身处险恶，殿下。”

    【而是我们的存在。】

    老人拨动轮椅来到他面前，嗓音嘶哑：

    “因莴苣菜而发的命案……”

    那一刻，黑先知的眼神仿佛无底的黑洞，拥有前所未见的吸力，将泰尔斯牢牢覆盖：

    重要的不是你做了什么……

    黑先知表情淡然，目光缥缈，望着泰尔斯，却更似望向远方：

    “酒庄的失业工人……”

    “重要的不是你做了什么，不是你做与不做，更非你做对做错，而是你就在那里。”

    泰尔斯一凛。

    “我们开始全心关注这件事……”

    直指眼前的老人。

    “关于您所看到的‘烂摊子’，”老人转向玻璃另一侧的空室，黑脉藤蔓枝条来回，仿佛无时无刻不在盯着泰尔斯：

    无济于事？

    “那为何这六年里不吭不响，为何要等到我归国之后，才在我面前把这件事揭出来？”

    “您说得对，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