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府的花棚在府中占地极广,四周都是布置了炭盆,每日光是烧炭就值得几十户人家平日过冬所需。
王五正要起话头,就听身旁那名方面读书人道:“书兆兄,这一次林侯官他焚诏拒三王并封之事,令权相难堪,此事实在是大快人心啊!”
王五当下起身抱拳道:“那么小人告辞了。”
王五沉吟一番,最后道:“那么小人这就回去禀告老爷,但若是老爷答允了,也请大……言之有信才是。”
“诶,此事怎么可能上报纸,不过我和你说确实是千真万确,我有一个舅舅在礼部当官吏,那日是亲眼所见,此事他与我们说起来是神采飞扬。”
林延潮笑着道:“也好,那元辅与陆平湖商量一番。我相信陆平湖与林某一样之前没有得罪过元辅,也不会存着不利于元辅的心思的。”
王五闻言顿觉喉咙发痒,忍不住咳嗽起来。
朝廷诏令朝令夕改,内阁以后还有什么颜面!”
林延潮笑了笑。
林延潮,王五看去但见二人都是二十多岁的读书人,身着淡蓝色的襴衫,看起来有几分清傲的样子。
陆光祖正裁剪花木之时,最厌烦有人打搅,这时候下人却禀告言:“老爷,吏部文选司郎中王交到了。”
林延潮道:“林某要说得就这么多,要是元辅不答允这两件事,那么林某宁可辞官,也不会出山的!”
“你说林公烧去诏书,此事为何新民报,皇明时报上都是没有写,或许是道听途说,当不得真。”
陆光祖对于栽种之事十分认真,事事都他都亲力亲为,很少假手于仆役。
林延潮看了王五脸色,点了点头道:“看来是英雄所见略同了。”
“那是当然了,有大宗伯在京主持,国本之事有望了。”
王五当即道:“不可能!就凭你大宗伯一句话,居然要元辅撤下一名内阁次辅!”
王五听后侧头横了那名读书人一眼,那名读书人也是毫不客气地对视了回去。
王五正待犹豫之间。
林延潮听到这里,笑了笑呷了一口茶,缓缓点了点头。
“不必,林某要说的已经说完了。”
另一名读书人劝道:“名申兄,京师脚下还是慎言一二。”
两名读书人走了进来,掌柜在旁陪笑道:“对不住,这两位客官也是买书的。”
二人见了林延潮,王五后,自顾道:“掌柜,没有一处清净地方吗?我们好谈话。”
这时候一旁两名士子说得已是眉飞色舞。
“对,元辅系国家之重,当然不能担这个责任,所以必须归咎于他人。我听说当初疏下时次辅陆平湖没有反对,那么责任就可以推在他的身上。我就不信,这几日来没有人与元辅提过这句话!”
“若是此举当真,林侯官真可谓百官之表率,我等读书人之脊梁了,不意宋时宰相之事也本朝也能见到。”
林延潮笑着道:“那是当然,林某一向说到做到!”
这时候但听茶室的门一开。
王五离去后,林延潮笑了笑端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盏茶。
掌柜道:“客官对不住,小店就一处茶室。”
吏部文选司郎中,地位可比侍郎。多少官员欲见之一面而不得,此刻却来求见陆光祖
林延潮笑了笑道:“王兄算了,与这些后生们计较什么。”
王五微微皱眉向林延潮问道:“咱们要不要换地方说话?”
见众人没有异议,掌柜就给二人端来茶食。
这算什么?那么林延潮辞官就是第三件事吗?到了最后果真成了辞官是你的筹码,不是老爷的筹码吗?
林延潮点点头道:“王兄请便!”
陆光祖正在庭院里修花剪草,若说林延潮院里的花房不过是摆个样子,但对陆光祖而言,他对栽剪之事可谓十分认真了。
但是王五转念一想,此事确实存在于王锡爵与林延潮之间的默契。陆光祖一走,内阁少了一个强有力的人物,尽管内阁对吏部控制力下降,但不用担心当年徐阶斗严嵩,张居正斗高拱那样的事重演。毕竟吏部再凶悍,但吏部尚书入阁还是颇为困难的。
而皇长子皇三子先后出阁读书的事,也要林某成为礼部尚书后出面协调,以他现在焚诏后在百官中的威信,那么肯定是百官信服的。除了他没人能够成功调解天子与百官的关系。如此也不用担心皇三子出阁读书时,遭到百官反对,最后功亏一篑又令天子生怒。
王五哼了一声道:“现在的后生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不知道祸从口出的道理。”
在这仍显得寒冷的初春时节,花棚里各色木花仍是盛开如常。
此刻他不由有几分同情起来陆光祖,他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吧。
王五看了一眼旁边两个读书人,将大宗伯三个字收进嘴里。
王五闻言脸色一变。
南薰坊,陆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