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启程

    瓦希卡肩上扛着皮埃尔的枪和他的长戟，皮埃尔一瘸一拐跟在他后面，两人又重新汇入队列。

    一众小杜萨克仍然被折磨得哭爹喊娘，据吉拉德说皮埃尔甚至尿了血。不过这小子倒没说过什么泄气话，回家倒头就睡。

    他后面的人只是看了他一眼，无言地绕过他继续跟着队列往前走，每一个人都如此。

    “先生们。”

    少尉扛着杆火枪从两个杜萨克身边经过，冲着两人轻轻点头。

    走到瓦希卡和皮埃尔身旁，两人认出来者是蒙塔涅少尉。

    如果是常备军，野外行军每天至少要行进二十公里，还是在背负全套武器和营具的前提下。

    嘹亮的号声从前方传来，有人在大喊：“原地休息！原地休息！”

    米切尔夫妇又大吵了一架。

    最后还是皮埃尔自己下了决定：“爸、妈，别吵了，我要留在民兵队。”

    儿子离开父母、丈夫离开妻子、父亲离开子女、哥哥离开弟弟……一

    “诶？你怎么了？”是瓦希卡的声音。

    皮埃尔没答话，他两腿之间那地方也是火辣辣的疼。

    终于，皮埃尔抛弃了全部自尊。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像是在对谁宣言似地大声喊：“我不走了！”

    坐在地上的皮埃尔先是感受到难以言说的愉悦，紧随而来的却是无尽的羞愧感。

    爱伦·米切尔却愈发无法忍受，皮埃尔身上的每一处淤青、红肿和水泡都让她备受煎熬。

    已经完全失去了东南西北的概念，他只是麻木地跟着走。

    皮埃尔双手撑地站了起来，默默点了点头。

    “嗯？”

    在十月的第四个星期二，一个大雾弥漫的日子，温特斯接到了调令。

    他躺在地上，把头埋进蒿草里。

    但吉拉德仍然拍着胸脯对少尉说：“狠狠操练这小子，累死他算我的。”

    皮埃尔受苦，米切尔夫妇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我走不动了。”皮埃尔吸着鼻子说。他胡乱在脸上抹了一把，不想让别人看出他在流眼泪：“我不想走了。”

    分到武装剑和长戟的民兵运气稍差，这两样兵器更沉一些。

    最幸运的民兵只分到一把弓，没上弦的单体弓拿在手里就像根棍子。

    最惨的倒霉蛋正扛着火枪。从热沃丹买回来的火绳枪每杆十六斤，没有枪带。

    之后的几日里，温特斯每天都领着百人队在野地中行军。

    “我感觉我裆里好像磨破了。”瓦希卡苦笑着说。

    “长官。”

    右手旁就是奔涌的大角河，濒临极限的皮埃尔竟生出一个念头：干脆跳进河里，就不会经受这样的折磨了。

    ……

    “我知道你为啥能当十夫长了。”

    ……

    农户出身的民兵大抵上没甚怨言，因为参加训练不仅管饭，还有薪水拿。

    “那个家伙。”皮埃尔恨恨地想：“肯定舒舒服服骑在他那匹银灰骏马上，笑着看我们受苦。”

在连呼吸都十分困难，他只感觉两腿肌肉僵硬酸胀，脚、肩、裆下就像被铁砂磨蹭一样疼。

    一个人从队列最前面走了过来，沿路上的民兵纷纷低头致礼——他们实在站不起来。

    温特斯惊讶地发现米切尔家的风向发生了微妙的转变。

    民兵在镇广场集合，家属前来送行。

    而原本坚决反对皮埃尔入役的吉拉德，现在却说什么也不肯同意替役，也不肯同意让皮埃尔离开民兵队。

    听到休息命令，疲倦不堪的民兵纷纷扔掉武器，瘫倒在地。

    时间匆匆流逝。

    皮埃尔扛在肩上仿佛有千均重，肩头的肉都被磕得没了知觉。

    “瓦夏。”皮埃尔小声说。

    力主把儿子送进民兵队的米切尔夫人，现在希望能雇人替皮埃尔服役，或是干脆让皮埃尔离开民兵队，等成丁以后再说。

    严格意义上来说，温特斯的训练强度也不算高，每天大约十五公里的越野行军，只带武器。

    他终于明白看到他抢着要火枪时，少尉脸上那若有若无的笑意。

    就这样擦身而过，少尉朝着队列更后面走去。

    他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猛地甩了甩脑袋。

    “看到了吗？”瓦希卡用肘捅了捅皮埃尔，低声说：“带了把马刀，还扛了杆枪，走了一路跟没事人一样。”

    这时皮埃尔才回想起来：出发时，温特斯·蒙塔涅少尉并没有骑马。

    皮埃尔急不可耐地扒掉靴子，两只脚肿的像萝卜一样，都已经磨出连串的水泡。

    瓦希卡把皮埃尔的火枪捡了起来：“再坚持坚持。”

    心中有一个声音不停地诱惑他：“为什么要给自己找罪受呢？为什么不歇一会呢？歇一会吧，歇一会你会很舒服的。不要在意别人怎么看，他们凭什么评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