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便已然告终了。
或许当时而言的错误,其实是她造就的必然。
她又有什么资格好生气的呢?
该生气…该感到受伤和亏欠的,其实只有濯黎一人罢了。
肆意享受着脸庞上火辣辣的疼痛,玄拓长眸微敛,或许这般的疼痛,才能让他确认自己并非一次次沉沦于那虚无的梦中,而眼前之人,是真真切切站在他面前的。
没有回手,也没有震怒,甚至没有任何表情的变动,男人略略垂眸,原处的流萤随着寂寥又平静的风无序飞舞,安静得,好似方才那咄咄逼人的话从未存在过。
“…抱歉。”
终还是略略回过神来的雩岑主动打破了两人的沉寂,“玉清真神。”
她深吸一气平静地站起,抬眸望向男人的目光不偏不倚,而这次躲闪的,却变成了他:
“既是如此,我们之间,大概也不必再谈了。”
“喜服之事,为我个人之私,您撼斡十重天乃至于整个叁清,又何至于与我这等小仙纠缠…实是不值。”
微敛的杏眸顿了顿,继道:“包裹之物,乃我在人族所交所见之友的赠物遗物,无论在否,雩岑只怕此生无见,惟愿留个念想…”
“若尊神执意,那我也不强求,故人念在心中,身外之物无知,还愿您拿去能妥善处置…往后之事,也不知天枢有无为您转达,倒也未可,我也不烦此刻再多说一句——”
“我已联了昆仑去处,还请玉清真神行个方便,往后只望不再拖累。”
“…我不同意。”
那低沉的声音轻得仿佛融化在风里,却笃定不移。
“我不是在跟您商量。”雩岑平静道:“只是告知。”
“毕竟您千年前渡我养我有恩,送我去昆仑亦是能让我有了在这上下界生存的能力,我为之前年少不懂事犯下的错桩桩件件与您诚恳道歉,也很感激真神当初幻作黑豹护我之恩…”
“只是这恩太多太大,恐怕我此生都报答不尽——”
“那你又为何要走!”高大的身影终是隐忍不住地站起,高大阴影将她整个人都全然罩在了内里,连带着几分急促的压迫。
“所以只能用命来还。”
两人的目光交汇,玄拓的目光气势压人,流露出的杀意和愤恨就连战场上的魔族恐都忌惮几分,雩岑却毫不畏惧地将小脸抬起,紧攥的小手抱着那件刺目的喜衣:
“我曾许诺过的事永远不变。”
“若你想要,若你需要…”
“可我的思想我的情感终是属于我自己的…但我愿意将我的命偿给你,无论何时。”她惨淡地笑了笑:“你需要吗?”
“那现在就拿去。”
小手被钳制般地强行扭紧,怀中喜服猝然掉在地上,雩岑甚至顾不得那几乎要将骨头扭断的疼痛屈身去捡,却被对方又钳住另一只手,强行拉近,牢牢桎梏在胸前。
“你在说谎!”男人咬牙吼道。
“……”
“昆仑便根本没有给你回信!”
“…那又如何?我早便告知!若是颦瑶——”
“你以为呢?”那力度之大,疼痛地几乎将她捏碎,雩岑忍不住不适地微微皱了皱眉头,男人有些后知后觉懊悔地松了松,却还是依旧将她钳在怀中:“那封信根本就没送出去!而是送到了我这里!”
“你…!”
“还有你所倚赖的那只小彩雀…就算她尚在昆仑,恐怕也收不了你的信。”
雩岑眉头一皱,便听玄拓又道:“她为着你嫁濯黎的事笃定你是被迫,想着去少阳府闹事之前便被西王母打晕了去,现下用着囚神阵暂时阵压,还在昏迷之时封去了她的大半灵力…”
“就算她有通天的本事现下出来了,又怎能在零随杀你时护你?!”
“只有这!只有清微府!也只有我玄拓,现下能保你平安!”男人几乎气昏了脑袋:“你明知晓出去就是一条死路,为何还要如此!”
“那我也要走!”
雩岑咬着牙挣扎道:“你放开!”
“总归我到底也是个死,你若是不甘,现下便杀了我,也好偿了我们之间的人情!”
近乎是手脚并用般企图从这般强硬的束缚中挣脱,小姑娘愤愤:“你若是这般想管我,那大可从当年就将我养在府中,不必送走——”
“若是你这般想管我,也不该任由他人言语手脚欺凌,也不该将我丢在昆仑千年,到头却又冠冕堂皇插上一脚!”
“你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过激的小脸几乎因竭力的嘶吼涨得通红,嗜着的怨恨与愤怒几乎要溢出双眸:“玄拓!你凭什么!”
雩岑曾以为自己早便不恨了。
就像是过眼云烟,做了那么个漫长而又太过伤情的梦。
她有自己的生活,自己的朋友,自己的思想,自己想要的东西与一切——
那何必又要捡起过往的遗憾与仇恨自找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