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则没继续欺负人,收了笑容,拍着江晚芙的背,温和地道,“我会睡的,不要担心。”顿了顿,继续道,“其实现在想想,也没什么。”
陆则也不妨阿芙这么敏锐,被她认真盯着,也不好不回答,便道,“没有一直不睡,也是会睡的。从前在宣同的时候,行军打仗,都是折腾习惯的,我没那么娇气。”
但阿芙不一样,母亲天生有种豁出性命去保护孩子的勇敢和无畏,不存在任何权衡利弊。
陆则笑了笑,没有多说,只道,“只是不困。”
他的那些担忧,也无需说给她听。说了也是平添她心里的压力罢了。
芙的感情,因此他可以很快地下定决心,在两者之间做出选择,亲手把药端给她喝。
江晚芙慢慢地把眼睛闭上,陆则心里微松,便察觉到一只手缓缓地摸到他的衣服带子上,刚一怔,阿芙温热柔软的手,便软绵绵搭在他的腰腹处,一股滚烫炙热便直直冲了上来,他忙握住那只作乱的手,小心地开口,“阿芙?”
她既一定要留下这个孩子,那些话,就没必要说与她听了。左不过是吓着她,也没什么意义。
江晚芙红得想钻进被子里,又气又羞,想反驳一句,我哪有那么没用,想起以前,又没这个底气说,好像的确每回都是他放过她,她精疲力尽,他反倒神清气爽的。
所以,陆则一开始就没想过用说服的方式。这根本不可行。
陆则也是最近才觉得,他的阿芙才不是什么好糊弄的小娘子,实则难缠得很,也固执得很。好像真的遇上什么事,妥协的从来都是他。只叹了口气,道,“你不要多想,我只是心里有事。”
江晚芙深吸一口气,继续问,语气变得很凝重,“你这样多久了?你一直不睡,身体怎么吃得消?”
陆则说得再轻描淡写,江晚芙也听得出来,他不过是拿话哄她。她先前有多怨他要打掉他们的孩子,现在就有多心疼他,弑子不是一般人能做的事,心里压力要有多大,有多恐惧和不安,才能做出这样的决定。他还亲手把药端给她。
“是我以前钻了牛角尖。”陆则道,“现在说开了,自然也想通了。睡吧……”
他不过是怕她死,但即便他竭尽所能也改变不了,大不了,他陪她去便是。也没什么的,不会让她孤苦无依地一个人走。
江晚芙看着陆则,不肯说话。也不肯闭眼。
自她有孕,二人便再没过床事。其实满了三月后,便没那么要忌讳了,可后来他一直做那些梦,恨不得将她小心翼翼捧在手里,更不敢碰了。如今根本经不起撩拨。
江晚芙没做过这种主动的事,以往和陆则时,也轮不到她主动,脸上烫得像是要烧起来一样,也不敢看陆则,此时睁开眼,眼睛也还是低低垂着,“你不要想那些了,我可以帮你的……累了就不想了。”
江晚芙终于松了口气,把话说开了,便觉得这几日心头沉甸甸的压抑,也随之一扫而空了。其实,她听到陆则那些关于前世的话,一开始的确很震惊,但当反应过来后,她能理解陆则先前的举动,却也觉得,既然这辈子已经避免了重蹈覆辙,那难产也未必会发生。
陆则听得心里直发软,他把她的手拿出来,系上衣裳带子,伸手去扣住她的手,十指相扣,低下头亲了亲小娘子的额头,笑着道,“要让我累,却没那么容易的。”
江晚芙无声点点头,迷迷糊糊半睡半醒之间,忽然想到了什么,睁开了眼睛,陆则习惯性地没有入睡,猝不及防被她看了个正着,态度倒很自然,“怎么了?”
陆则也没有说什么,重新舀了粥过来,这个时辰,道观里的条件也就如此艰苦,两人便吃了碗白粥,便当做吃了晚膳了。今晚只能宿在道观了,陆则起身吹灭了灯,回来躺下,江晚芙便如往常那样钻进他的怀里了。陆则收拢手臂,温声道,“睡吧。”
他最开始也会睡。但只要一睡着,就会反反复复地做梦惊醒,渐渐地,便生理上排斥睡觉了。多数时候睁着眼睛就天亮了,并不是什么大事。
她的动作其实稚嫩,又不熟练得很,但陆则还是一下子有了反应。
江晚芙借着从窗户缝里映进来的朦胧雪光,认真地看着陆则,轻声问,“你是不是一直都睡不着?”
陆则定定地看着江晚芙,看到她仿佛水洗过一般的眼睛里,那些期翼、忐忑和无声的哀求,良久,点了点头,扯着嘴角一笑,“你说得对,之前是我太偏激了。前世是前世,这辈子是这辈子,你一定会平平安安地生下孩子。”
江晚芙暗自思忖陆则这话,但看陆则的神情,也看不出什么,便还是点
她脑中忽然想到那一晚,她吃了药的那一晚,睡觉之前帐子明明是拉开的,第二日起来时却合上了。她当时以为是丫鬟,便没有多想。还有再之前,她夜里一动,他就醒了,她当时还以为他是睡不好,现在想想,他根本就没睡!
说到底,她对前世,并没有陆则那样真切的感觉。她更像是听了个故事,只是那故事的主人公是她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