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十二点,月色朦朦胧胧,柔雾薄纱轻覆码头。
两盏明灯高挂,为摇晃船只上的行人照路。
男人身影高大,在黑色风衣的包裹下显得玉树临风,手中提着两个箱子,大步交叠,不过三两下就站稳在码头。
大少爷!
正四处探望的小厮眼神一亮,噔噔两步上前。
宋秉渊极其愉悦的嗯了一声,意气风发的俊脸散着淡淡疲惫。
小厮连忙伸手去接过手提箱,在碰到另一个时,身前人突然一侧,说道:这个我自己拿。
他连忙收手,正欲将人向汽车上引,却一眼看到宋秉渊那张冷静非常的脸闪过几道罕见柔情。
终于上了车,司机透过后视镜同男人对视。
看来大少爷这次去香港办事还算畅顺,预计的一个周,这才是第五日。
宋秉渊没有说话,一双黑眸紧盯着手中的长箱,好似能透过表皮看见内里似的。
这司机也是宋家的老人,给宋秉渊开了许多年车,平日里也能开上几句玩笑,见他这幅模样,也朝着长箱看去:这是猎枪吧?大少爷这是想去打猎?
宋秉渊眉头舒展,薄唇扬起淡淡笑意,似乎是在回想什么,末了,才应了一声:嗯,打鸟的。
如今已是夜半三更,等回到宋家时,只有大太太还在打着瞌睡等人。
见自己儿子从门外入内,连忙打起精神:秉渊回来了!
一边说,一边在他身上打量个不停,嘴里还在的絮絮叨叨:你说说你,这么着急做什么?你爹说了,香港那边事情棘手,让你慢慢来!看看,眼底都青了,连胡渣都出来了!
还非要熬夜坐船回来,你在那边休息几日回来也比这样好!
宋秉渊早就习惯了宋太太这副模样,他轻飘飘的将长箱放到桌上,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听着。
终于等到妇人将话说完,他才道:你先休息,我有点事情出去一趟。
出去?这三更半夜的,你要去哪呀?
宋太太又叫了起来:赶紧回去休息,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说完这话,声音突然小了些,似乎是在不满的嘀咕:明天一早还要去送人呢,走了好几天,也不知道回宋家看一眼,现在还要去法国,我们宋家真是白认她了!
这几句话悉数入耳,本还带着笑意的俊郎面颊逐渐拉下:谁要走?
还不是景思那丫头!说走就走,还说要去法国,谁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对了,这丫头没告诉你?
正放在长箱上的大手逐渐收紧,一丝一缕的柔意散去,心底燃起的滚烫火苗刹那间被扑灭,仅剩的滚滚浓烟辛辣呛人。
几乎是强行压抑心底的异样,宋秉渊缓慢抬头,一字一句道:几点的船票。
明早八点,你要是累的话,就不用去送了,我和你爹去就行,对了
宋太太话音刚落,沙发上的人就突然起身,直迈着大步朝门外急促奔去。
等美妇人反应过来跟上去,方才才熄火的汽车被狠命打响,刹那间扬长而去。
唉?秉渊,你去哪呀?
夜间的街上寂静一片,只有三两个酒鬼摇摇晃晃,宋秉渊如同疯了一般,几乎要将油门踩到底。
车窗大敞着,入夜的凉风全吹在他的身上,可心底的燥意却越来越重,几乎要将人重重包围,接近窒息。
他知道的。
墨景思对上海厌恶至极,一旦离开,就再也不会回来。
对心爱之物失去的恐惧如同一个破碎的洞口,在此刻逐渐胀大,一寸一寸撕裂着本就破碎不堪的灵魂。
明亮的车灯似乎也只能照亮小小一片,再往前走,就是无边无际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