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灰蒙发亮之时,墨景思猛然惊醒,床边早没了温度。
她不知是自己睡得太死还是宋秉渊动作太轻,竟丝毫没有察觉。
昨夜的事情仿佛一场梦境,刹那间烟消云散。
低入尘埃的心绪并不活络,墨景思从床头抽屉掏出一包未拆封的女士香烟。
亮色愈来愈大,烟头被丢了一地,她终于起身,随意套上衣衫。
阿音
窗口处传来一声呼喊,墨景思胸口一阵,脚步匆忙过去,在看到蒋辰安那张脸时,眼中明显有失望之色。
我们快走吧,等会儿赶不上轮船了,我娘让我过来接你去吃点饭,对了
蒋辰安絮叨不停,墨景思没由来的烦躁,转身从窗口处离开。
她空手来到上海,现在自然是空手回去。
什么乱七八糟的衣服首饰都被她丢进衣柜当中,下楼时发现手提包里装着一个戒指,也只是随意丢给了路边乞讨的人。
在蒋家吃完饭后,宋家的电话就忙不迭的打来,两家人约好在码头碰面,关系很好似的。
墨景思知道,宋家想以她为跳板,可蒋家人都是笑面虎,哪有那般容易?
等赶到码头时,宋老爷早已带着其他人站在侧处等待,她大约扫了一眼,瞧见一个本不该出现在此处的身影宋荣依。
景思来了!
宋太太很开心似的,大步过来将墨景思的手背抓住,一副长辈模样:去了北平照顾好自己,想什么时候回来就回来
宋老爷没有说太多的场面话,看了她两眼,就同蒋老爷在一起谈起了别的事儿。
宋太太,你放心,有辰安这小子在,一定能好好保护景思的!
有蒋太太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一群豪门家族的老少男女相聚,能有几个人在说真心话?
每笑容或多或少夹含虚伪利益,明明互相心里跟明镜儿似的,偏偏还要做不知的模样。
墨景思只觉得厌烦至极,柔媚脸颊颇是暗沉,谁的面子也不给。
三妹。
柔软女声发出,宋荣依已停到了她的跟前。
眼前人瘦了不少,下颚消瘦非常,眸光暗暗,一点没有之前的活泼。
二人沉默对视,墨景思那双透彻杏眸中掺着不解,似是在询问宋荣依为何会回来。
爹给我说了一门亲事
千言万语,只凝结成一句。
本以为自己可以逃过联姻,还是她太过天真。
活了二十多年,直到现在,她才认清自己亲生父亲的真面目。
她只知道她的结婚对象姓慕,大了自己十岁,丧过偶,失过子,是宋老爷想要合作的伙伴。
原来庶女的命运就是这般
她打过胎,跟这样的男人不是绝配么?
墨景思轻启红唇,半晌,都未说出一个字。
大哥昨夜是去找三妹了吧?
宋荣依早已不是从前那个疯丫头,此刻,她只是苦涩微笑,无奈转话:我知道三妹要去法国,漂洋过海,恐怕连信件都没法送回。
说到底大哥和我都是一样的人,可你不一样,三妹,代我们去看看这世界吧,上海,宋家,不回来就再也不要回来。
听到这话时,墨景思的心底突闪慌乱,仅仅那一刹那,就让人慌了神。
她下意识转头,正对上宋老爷的眸光。
那是一种近乎病态的掌控,其中闪着利益至上的光辉。
人来人往的码头被蒙上一层灰暗,如同一张铺天盖地的大网,让她无处可逃。
一声巨大的轰鸣将她拉出,蒋辰安不耐烦的应和着蒋太太,随即大步上前,朝着墨景思扬手:阿音,走了!
她迟疑片刻,转头看向宋荣依:过几日给你邮些书本。
说罢,少女挺直脊梁,一步步向前,在无数到不同意味的目光下上了船。
约摸在岸边停了半个小时,轮船才缓慢开动。
墨景思站在船板高处,静静的盯着岸边。
宋秉渊始终未露面,可她知道,那双黑眸就在暗处,炙热,痛苦,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