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胜利这件事,在王二麻子一家人的心上,绝对是个心结。
而且是一个永远也排解不了的心结。
当初王胜利被人从定陵上抬下来,家里人就像天塌了一样,根本无法接受。
王二麻子的家里,其实原本和盗墓这个行当,也不能说是一点关系都没有,他家祖上是干殡葬的。就是那种一条龙服务,吹吹打打,寿衣棺材纸扎人,外加法事超度豆腐饭,全都承接的行当。
要不说那王胜利为什么胆子那么大呢?主要就是人家祖上就是干这一行的,听说有皇陵要挖,他当然想去看看这皇帝的墓葬,和普通人的有什么不一样!
要不是实在点背,遇上了毒气,他一个大小伙子,也不至于沦落至此。
可要说王二麻子他爸妈,脑回路也的确和别人不大一样。人家遇到这种事,一般哭天抢地闹上一番之后,就会把人葬了,让孩子入土为安,可偏偏这家人,却不是这样想的!
王二麻子的爹,自认为处理了一辈子的尸体,对防腐保鲜这一块儿颇有造诣,因此就拿自己这大儿子开刀,一手给他料理了,让他这几十年,就跟活着似的,一直都在自己家里躺着。
而且这一家人,就没一个把他当成死人的,每天还照例给他整理梳洗,陪他说话聊天。王二麻子自记事以来,就被父母安排了,每天去他哥哥床前给他读报纸!
所以打心眼里来说,王二麻子也不觉得他哥是个死人。而且十多年前开始,他哥哥竟又重新开始长头发指甲了,这对王家人来说,简直是一大鼓舞!
当然,这些事情,王二麻子的老婆是很忌讳的,她不喜欢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因此也不愿意和王家人住在一起,即使是逢年过节,也不肯上门,一般都是把老人家接到他们家里去,反正说一千道一万,就是死活不肯和死人待在一个屋檐下。
对于老婆的这种做法,王二麻子虽有意见,但却不敢吭声。一来是他一向惧内,二来么,他老婆早就威胁过他:要是他敢乱来,她就把他们藏尸的事说出去,到时候来个鸡飞蛋打,谁也落不着好处!
于是,在多番权衡之后,王二麻子成了端水大师——给父母和大哥买了城郊的农家四合院,自己和老婆则住在县城的小别墅里,中间相隔着小半个县城,距离控制得刚刚好,也方便他两头照顾。
这会儿道长他们要去的,就是这个城郊的四合院。
所谓的尸气冲天,柳月和阿杰自然是看不出来的,他们肉眼凡胎,只觉得越往城郊去,这天就越黑,黑得好像连星星月亮都看不见了,整个天际都被蒙上了一层黑布似的!
“你们、你们到底想干什么?”车上,王二麻子一直在挣扎。
眼看着离家越来越近,他就越发不安!多番尝试之下,他终于顶着符咒的压制,开了口。
“我爸妈年纪都大了,你们这样跑过去,惊着他们谁负责?”他开始骂骂咧咧,和平时很不一样。
柳月见他这么反常,越发相信道长的话,因此不自觉地往另一头挪了挪,想要离他远一些!
“你放心,我们不会惊到他们的!”道长这时候却很笃定,直接说:“你就老老实实地坐着吧,我这是在救你!”
“谁要你救?我好好的,你救什么?”王二麻子还在挣扎,言语中气愤难平。
“死到临头了还不自知!没有那种本事,却在学人家养尸,你可真是无知者无畏!”道长闻言冷哼。
说罢,他就不再理睬他,只指了指前面的一条小路,对着阿杰说:“开到小路上去,就在前头不远的地方了!”
“我哥哥没死!我哥哥还长头发指甲,他就是睡着了而已,和死有什么关系?”王二麻子还在争辩,可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人理睬他了。
车子上了小路,顿时就颠簸起来。
两旁都是半人高的杂草,小路上没有照明,而且很窄,只能容一辆车勉强压着轮子通过,再加上前一天刚下过雨,这时候土路上泥泞且容易打滑,开起来十分危险。
杂草遮蔽了路沿,即使开了远光灯,也一样照不清楚。这时候只要方向盘稍微一偏,他们一车人,就很有可能连人带车,全都翻进旁边的沟里去!
阿杰这么一个老司机,这时候都开出了一身冷汗。柳月更是紧张地抓着扶手,一动都不敢动。
所有的人都不说话了,就在这种煎熬的气氛中,一座黑色的院落剪影出现在了不远处的田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