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零 / 不必追溯
烛火晰晰,满室明亮,春桃站在一旁尴尬地轻抓自己脸。
花枝已经穿上里衣坐在床沿,她瞧着懊恼的春桃,没什么事,你且去歇息。
桑梓就立在旁边,大男人半夜进女子闺房,春桃哪敢去睡。她偷偷瞥桑梓,接过花枝手里的瓷杯,婢子伺候您歇息了再去睡。
花枝望一眼桑梓,又道:不必担心,你且下去。
春桃还欲再说些什么,花枝抬手阻止,去吧。
春桃无法,一步三回头,若是有事,姑娘一定要叫婢子。
花枝好笑,行了,我知晓,你便去睡吧。
春桃对着桑梓幽怨地瞥了又瞥,对方却纹丝不动,连眼神也吝啬。
待春桃将通往耳房的门关上,花枝看向桑梓,水。
桑梓便又倒上一杯递过去,她说什么就做什么。花枝接过抿一口,掀眼瞧他神色,她就是故意指使他,可他什么反应也没有。
你为什么会在我房间?
你做噩梦。言简意赅。
花枝又好气又好笑,你不进我房间怎会发现我做噩梦?
你很怕他,见过他后很有可能做噩梦。桑梓难得委婉,不想暴露自己每夜都会来偷看的事。
花枝怔愣,这已经是第二次听他这么说。今夜在瓦肆时也如此,他轻易就察觉自己害怕的源头,毫不犹豫地挡在前面。
你如何得知?她问得小心,不让人发现自己心间发热。
我会看。他本就敏锐,如今失忆不为外物所扰,心思尽数在她身上,自然轻易便能发现她的不寻常。
花枝一时心绪复杂,既感动于他对自己的关心,又因不能直言心中恐惧而委屈。她低垂着头,察觉桑梓的视线一直落在自己身上,咬了咬唇抬首说道:今夜谢谢你。
桑梓不语,她又道:你也去歇息吧。
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并没有消失,花枝甚至感觉更灼热了一些。她知道桑梓和秋橘春桃不一样,并不会因为自己强硬一些就改变想法,他好似有自己一套处事的准则,做任何事都只会顺应自己的心意。
她抿紧唇,撑着床榻的手指扣紧蔑席边缘。目光瞥过她因使力而发白的指节,桑梓垂眼道:姑娘好生安歇。
他转身往外走,花枝却未觉放松,桑梓。
已经到门口的人回身,她目光闪烁,牙齿轻轻刮过下唇,小声问道: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这么怕他?
姑娘不说,自有道理。他不知花枝与秦子谦有何纠葛,也意识到他们肯定并非初识这么简单,但她不提,他就不会问。
花枝蜷了蜷手指,不论我让你做什么,你都不会问原由吗?
桑梓点头,只要是她开口,所有原由都不必追溯。
曾经秦子谦对她竭力讨好,小意柔情,她会脸红羞怯,却从未像此刻这般心脏酸软火热。她微微垂头,相信了桑梓的话,你能留下来吗?
说完又觉自己这话似在求欢,她明明叮嘱过在家不能乱来,连连补充,等我睡着再走。
桑梓应诺:好。
花枝躺在榻上,蚊帐外桑梓倚床坐在脚榻上,他的剑依旧在怀中。
烛火早已熄灭,只余几缕月光,花枝偏头便能看见他模糊的侧颜和宽厚的肩膀。
房中极安静,花枝能听见自己的心跳与呼吸。静夜总能让人松懈,花枝本无忧无虑,并非心思深沉之人,卸下那些沉重的负担后便如水澄净。
桑梓。她开口,声音因酝酿睡意带上些微慵懒。
守候的人嗯一声算作应答,她便问:你刚醒的时候为何会那么问?
桑梓回想彻底清醒那日,脑海一片混沌,只有几个画面闪现,坐起身便瞧见窗边惊慌的人,凌乱破碎的画面瞬间汇聚成完整的场景。
醒来只记得前一天胁迫你,但你仍旧将我留了下来,我以为他停顿一瞬,仿若不习惯一次性说这么多话,我们的关系应当非比寻常。
他只记得她,醒来第一个见到的也是她,但她却说只是在路边救了他,他们不过是陌路之人,因机缘有了交汇。
难怪。花枝了然,难怪他那么在意自己身上的伤,还追问关系。
桑梓又沉默,花枝好似想到什么,在夜色掩护下玩笑,现在关系确实非比寻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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