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叔叔,你尝尝,味道挺好的。”她给他舀了一碗,贺以诚沉沉看着她,他觉得自己被骗了,他后知后觉地发现,她不是赌气,她看起来像一条平静的河流,底下却湍急。
贺以诚来看了她一趟,银行卡里的钱没动,短信上没有任何支出信息。他不放心她,来学校找,她正给手绘机构帮忙干杂活,大冷的天,手指头通红,海报贴半天都是歪的。
贺以诚说:“不去了,这么冷你回宿舍吧,”他瞥见她手面上的冻疮,去买了冻疮膏,匆匆地来,又匆匆地走,展颜要送他去车站,被他拒绝了。
“以后你会明白我苦心的,我知道,你心里怨我,但不需要用这种方法来虐待自己。”
他把床铺收拾了,还在寝室的,把东西拿走,跟他说笑了几句。
展颜佯装不懂,她喝了一口热汤,非常满足。
贺图南最终把信丢进了垃圾桶,没有犹豫。
信到最后,全成了问号,她哆哆嗦嗦折叠好,装封,放在唇边亲了亲,在冷风中去寄信。
“您去学校逛逛吗?”展颜邀请他,“我陪您走走。”
贺以诚眉眼间隐隐浮动怒火,他皱着眉,并未发作。
展颜点头:“回,我跟您一起过年。”
二零零四年的冬天,这是他最后一次见到还和她有关的东西。
死亡如影随形,像风追万物,那样容易。
“好,你喜欢,我尊重你的想法,过年还回来吗?”
那封信没有回音,可日子还得照样过,展颜把希望寄予除夕,年三十,这是中国人的图腾,她记得一起包过的饺子,她笑话他没自己包的俊。
“这里很冷,又湿又冷,我还是想回北方,回到我们一起生活的地方,你去哪儿了?我听学长说,秋招很多人就找好了工作,你呢?你会在哪儿工作?北京吗?你最近好吗?我们还能一起过除夕吗?
大街小巷换了流行的歌曲,《两只蝴蝶》《老鼠爱大米》,小孩子都会唱,这样的歌曲,一层层往下传,传到米岭镇,传到小展村,好像
他想起九九年的阳历年,她连鞋都被挤掉了,这些年过去,让他有种恍若回到原点的错觉。
两人沉默地吃饭。
“我没有,贺叔叔其实一直不了解我,我打小在农村长大,是习惯这么生活的,也没觉得苦,我现在做的是力所能及的事,我觉得很充实,我自己喜欢。”
她休息了会儿,擦干眼泪,继续写道:
“颜颜,赌气赌这么久?”贺以诚没胃口,他看见她脚上那双旧了的脏兮兮的棉鞋,就一阵烦躁。
他庆幸当时一场重感冒把他绊住了,让他在高热间,明白自己是个蠢货。
像就消失了,没有人听,没有人看,只有她守着,她想起守灵的夜,也是这样,天地间一个人都没有,脚边的长明灯,身旁的黑棺木,门前的片片白幡,全都呼啸着把她包围,只是没有人。
他发现时,心境早已变了许多,那种耽溺于情,纯粹的,近乎宗教般狂热的感情,已经退潮,像大梦一场突然醒来。他为此痛苦许久,无时无刻不等她过来求他,这样的期待,最终落空,她没给他打过一次电话,q|q上也没有任何留言,他把单独用来和她联系的q|q号注销,其实也没用过几次。他甚至没骨气地想过,是否要再去找她,她不来找自己,那自己去找她好了。
展颜慢慢放下勺子,手指缝里,残留着作画的污渍。
他那个身高,那个打扮,无论出现在哪里都很引人注目,翩然养眼。展颜脸上冻的起鸡皮疙瘩,她见到他,先是一愣,很快镇定走上前打了招呼:“贺叔叔,你怎么来了?”
大四非常忙,大家各有各的安排,读研的,出国的,定下工作的,那封信几乎没人留意,不知是谁给拿回来,放他床上,等贺图南从香港回来,那封信,跟一些临时放他床上的杂物混在一起。
他到处找她,同学说她趁没课去打工了。
贺以诚半晌没说话,等她吃饱,拿起手套去结了账。
她早就过上正常的生活了,有人爱,有人骄纵,她根本不需要他,她只是在无人可依的时候,才想起跟他亲近,她就是个白眼狼,用甜言蜜语和诱人的身体,把他弄的失了心智。
她目送他,直到他上了辆出租车,才转身往校园里走。
贺以诚从头到脚把她打量了一遍,他没说什么,带她到附近餐馆要了热乎乎的饭菜。
她咬着油饼往回走时,在学校门口见到的贺以诚。
直到此刻,他在乱哄哄的宿舍里看到这封信,跟不知谁的臭袜子混一起,只觉得陌生可笑。
那封信,寄到了贺图南的学校,他去香港了,等到来年七月,还要到纽约参加统一入职培训。
第66章
如果你收到了信件,看一看好吗?别丢它,你可以继续生我的气,等你好一些,我们见一面再说说话好吗?我们一定会有更好的办法,对吗?我们不会永远分开的,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