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园是被一阵刺痛惊醒的。
睁眼入目,一片纯白。
她第一反应是低头看自己的衣服,然后发现自己趴在病床上,病号服反穿着,枕头垫在胸下。
桑园刚想起身,就被肩膀处传来的强硬力道止住。
“别动,在给你涂药。”
埃文斯的手指压在桑园的肩膀上,离她的鼻子很近。桑园轻轻吸口气,就能闻到埃文斯指尖处淡淡的清凉芳香气味。
是烫伤膏。
见桑园安静下来,埃文斯拿开手,从烫伤膏的铝管里挤出一点膏体,继续在桑园的脊背上打圈涂抹。
疼痛让桑园瞬间起了应激反应,瘦窄的脊梁骨高高耸起,埃文斯都感觉到指腹下紧绷的肌肤。
“很快就好了,别紧张。”埃文斯拍拍桑园弓起的蝴蝶骨,示意她放松下来。
“埃文斯先生,我……我怎么会在这里?”桑园有点惶恐。她很害怕来医院,更直白点说,她抗拒一切会暴露自己身份的地方。
“医生说你低血糖晕倒了,吃坏了肚子,还有点营养不良和贫血。”埃文斯顿了顿,接着说道,“你上一顿吃了什么?我给萝兰小姐您的酬劳,还不够吃一顿饱饭吗?”
桑园把头深深埋进被子里,想到自己中午吃的隔夜酸奶和葡萄干面包,就丢脸到说不出话。
“好了,你起来吧。”埃文斯退开身,坐回到床边的凳子上。
桑园紧抓着胸前的衣服翻个身坐起来,反穿着的病号服总让她觉得上半身空落落的,她想摸摸背上的伤口,又被埃文斯的眼神制止。
“先生,我背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你当时倒下去的时候,为了接你就扔了手里的水杯,洒出来的热水不小心溅到了你的背上。抱歉,是我没注意。”
接住桑园后,埃文斯第一反应就是送她到医院,在换病号服时,才发现她背上的水泡。埃文斯才意识到,人类女性的身体是非常脆弱的。
不像他的萝兰,强大而又美丽。
桑园连连摆手,“没有没有,已经很麻烦先生您了。”
“我”桑园悄悄抬起眼皮想偷看对面的埃文斯,发现他也正看着自己,又连忙将眼神挪到别处。
“想说什么尽管说。”
“我,我什么时候可以走,明天还要上班”
上班只是借口,桑园敢打包票她绝对付不起这间单人病房一小时的钱。
“你如果再去上班,可能你的房东先生没过几天就要面临警察的盘问,为什么他的地下室里多了具骨瘦如柴的亚洲女尸,罪名是虐待奸杀。”
桑园咬住下唇,讲不出一句话。
“你这几天就先住在这吧。这里是私人医院,不会有人来查问你。”
“您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桑园非常惴惴不安。从小母亲就和她说过,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更没有白住的私人医院。
“我雇佣你做模特,你在这期间出了意外。应该算工伤吧,我有义务对你负责。”
桑园明显一副不相信的表情。资本家不会这么善良,有所为必有所图。
埃文斯站起,俯身到桑园眼前,深灰绿的眼眸对视桑园黑漆漆的瞳仁,“你让我,想起了我的一个故人。”
“ta还在吗?”桑园怯怯问道。埃文斯一下离她太近,有点不适,却又不敢大幅度躲闪。
埃文斯看着眼前的桑园,与六百年前的人影重迭,竟有一瞬间的恍惚,甚至不知该如何回答桑园的问题。
“应该吧。”语气里不自觉也带了股犹豫和困惑。
“应该?”
“嗯,应该。只是我很久没见到她了。”
“有多久了?”
“很久,久到我自己都忘了。”
“可是,您看起来很年轻。”
“是吗?”埃文斯很浅地勾了下唇,笑意却不达眼底。
桑园还想继续问下去,却被埃文斯主动截停了话题,“天色不早了,萝兰小姐好好休息吧,明天我再来看您。”
埃文斯转身欲走,桑园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角,都没顾上肩膀处滑落的衣服,这让她看起来像一块无比诱人的餐前小点心。
“埃文斯先生,我叫桑园,桑树的桑,花园的园,您以后可以叫我桑园。”
这是桑园第一次主动向外国人介绍自己的名字。
不知为何,她就是不想听到埃文斯叫自己萝兰,他每次叫她萝兰,总像是在透过自己看另一个人。
这令她感到不适,虽然她并没有任何理由去解释自己这变扭的情绪。
埃文斯温和地将被捏皱的布料从桑园的手指里抽出。
“好的,桑园小姐。”
“期待明天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