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第 83 章

    谢澜不走。

    她疑惑地停了步，回望了一眼，目光中都是催促之意。

    姜鸾自从三月正式任职观政，整个月下来的感触极深，在裴显面前又心情松懈，一不留神说了句实诚话。

    “桩桩件件，大事小事的，太琐碎了。前几个月每天坐在值房里听谢舍人解读邸报，剖析时事，只觉得清晰明了，想不到每件事具体做起来都这么的琐碎。哎，回想起当初，原来值房里听谢舍人读邸报的那段日子，才叫做安然静好。”

    “殿下看那只锦鲤。其他的游鱼都在水中抢食，那只锦鲤却始终在粉芙蕖的倒影里来回穿梭。”

    他换了个话题。

糙了。”

    又走出七八步，他淡漠说，“原以为谢侍郎出了东宫，殿下不常见面，只怕要从此疏远了他，没想到和谢侍郎的关系依旧亲厚。殿下念旧，实乃东宫属臣之福。臣看在眼里，深感欣慰。”

    “是啊。”姜鸾也诧异了，“你竟不知？好歹是跟随了你半年的中书省同僚。”

    “臣刚才看着锦鲤想，这条锦鲤莫非心中喜爱那只水面上的荷花？因此才来回穿梭，苦苦搜寻粉荷的倒影。只可惜镜花水月，遍寻不着，徒增茫然。”

    裴显：“……”

    谢澜看出姜鸾的疑惑，笑了下，特意又指了指。

    身影修长如青竹，扶着石栏杆，低头看着水面出绽的小荷。镜面般的水面倒映出清雅深思的面容。

    “远远地就瞧见你了。看见什么好景，盯着发呆呢。我也瞧瞧。”

    “虽是同僚，脾性不甚相投。”

    谢澜下了石桥，几步迎上来，“殿下也来吃喜酒？”

    “巧了。才说曹操，曹操就到。”姜鸾停步打量，“崔家发了帖子请他？”

    她扬声招呼，“静泽！”

    裴显配合着姜鸾赏景的步子，两人在杨柳岸缓步前行，

    “谢侍郎今年二十三？年纪不算小了。怎的家里还不安排亲事。今日成亲的崔小郎君年纪也只有十七。”

    裴显陪着姜鸾往前走，视线却没有再赏景，而是望向暮色浓重的天边。走出几步，他状似随意地问起，

    谢澜跟随过去，站回他刚才的原处，扶着石栏杆，抬手往水面下指，“殿下看那处。”

    谢澜应声回头。

    她好笑地说，“果然是书读得多的人想得也多。难得一个暮春大喜的好日子，别再独自对着流水伤春悲秋了。走走走，跟我去前头热闹地方喝酒去。”

    莲池边的小石拱桥上站了个人。

    含苞欲放的粉色小荷，圆润的水滴在碧色荷叶上滚动。游鱼在荷叶下方穿梭，后花园里常见的景象。

    裴显唇边的浅淡笑意已经完全消失了。

    但她难得出口的一句实诚话，实打实地误伤了人。

    姜鸾陷在思绪里，裴显默然不语，两人并肩走出长廊，走过前方精巧的一道月亮门，转过迎面的假山奇石，被假山遮挡了大半的精致小石拱桥便整个跃入眼帘。

    姜鸾听在耳朵里，话说得每个字都对，但她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姜鸾不勉强他。

    今天崔氏请来赴宴的宾客不少，不吃席只赏景的，居然不止姜鸾一个。

    “叫了他去前头喝酒，他不肯去。”姜鸾知道谢澜的清冷性子，“他不喜欢热闹人多的地方。让他独自赏赏荷花，看看锦鲤也好。”

    独自下了石桥，沿着流水继续往前赏景。走出几步，身后远远缀着的文镜都跟过来了，驻足等候在流水边的裴显却没有跟上来。

    “不吃酒，接了两家的帖子，过来转转，等前头新娘子撒帐了，看新人喝了合卺酒就走。”

    见到姜鸾时，眉宇间若隐若现的郁色消散，露出一丝清浅笑意，“殿下。”

    “也就是一只寻常的锦鲤，倒被你说得仿佛通了人性似的。”

    听到‘安然静好’四个字，裴显连唇边挂着的笑意都消失了一瞬。

    裴显缓步跟随上来，两人沿着水岸，继续并肩前行。

    她怀疑地说，“你看起来不高兴。他最近政务忙昏了头，兴许一时忘了，没有过来和你见礼。看在我的面子上，你别再挤兑他。”

    对着眼前精致的月亮门里隐约透出的精致石桥，她幽幽地感慨道，

    “刚才听殿下喊谢侍郎‘静泽’？那是谢侍郎的小字？”

    “谢澜是东宫属臣，你如今不处处针对他了，说话也中肯了，于你于他都是好事。但是裴中书，”

    姜鸾边走边说，上了谢澜刚才待着看的小石桥。

    他现在不怎么静好了。

    姜鸾低头看了好一会儿，感觉就是一只连抢食都不会的傻锦鲤，压根没看出谢澜所说的那份苦苦搜寻的‘茫然’。

    他看了眼流水岸边岿然等待的如松身影，“殿下有裴中书作陪。容臣继续留在此处，看一会儿小荷锦鲤。”

    “谢侍郎没有过来跟随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