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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有一天强制呢？”她突然问刘熙婉。

   冬天总能以它刺骨的冰寒让她体会到切肤的贫穷，所以她总是那样真情实感地厌恶着一切阴冷、潮湿的东西，在她的记忆里和贫穷仿佛一对双生子。她期盼夏天，就像期盼人生的朝露一般。

    唐宁一时愣住，她一直在想这个可能带来的好处，没有多想强制不强制的事情。

    简韶虽然一直在城市生活，很少去乡下，但是也知道农民下地天经地义。

    不过坏处有二，第一，本科青马生会失去保研资格。第二，这是面向基层的项目，也就是说，她在开始前就必须做好一辈子待在乡镇的心理准备。

    “没事的，我也刚来。”简韶说一句。

    在铁桥上采购年货时，她和刘熙婉似乎有着类似的对话。那时候刘熙婉挽着她，低低地耳语：“不强制我去的话，我是不会去的，幸好现在学校也只是宣传，不会强制我们去支教。”

    再后来她不疼不痒地生活，上手术台、九死一生，而唐宁继续备考、比赛，刷各种加分。

    简韶依旧笑着，声音随着白雾在半空里轻飘飘，“还好呢，就那样。”

    唐宁之前参加过青马计划的选拔，通过校考、校推荐市选拔、市级选拔，成为正式学员后，会在选调生考试中有“仅限青马生”的岗位，上岸压力会小很多。

    日光穿梭于树梢与空气的微隙里，舒缓、绵长，两个人像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并肩向着高主任办公室走过去。

    “也就是说，还是‘必须自愿’去喽？”简韶从她一大圈话中抓住了重点。

    唐宁摇摇头：“应该不是三下乡，这次是另一个锻炼活动，听说教育局的方案做到了大年二十八。我被分到的那个村听说这段时间正为了农管的事情在闹事，因为没有暂住证，所以没闹成功就回村了。我上次拉住一个乡亲问了问，他们到底要告什么，他们说这个农管管天管地，还管下地。”

    简韶记得她们最后一次同行还是初雪那天。琥珀色的灯束下细雪簌簌，她告诉唐宁可以给她发消息，以免刘熙婉那边不好相处。只不过后来她一次也没有发过。

    唐宁无奈：“我也想只备考，不过前天学校下了通知，党员、预备、积极分子、学生骨干四类学生假期要就近下乡锻炼。”

    “哦，是备考的事吧……”简韶能理解。

    唐宁回望她，忽而觉得她这句话有些耳熟，什么时候听过呢？

    简韶能够隐隐地感受到她目光的流动。其实这些衣服并不是她买的，都是搬进马南里时隋恕放进衣柜的。他没有单独跟她讲过，或许是觉得这件事只是随手的小事。她出门时会穿，因为防风保暖性很好，也并没有想太多。

    这样的想法冒出来时，连她自己都觉得过于不识好歹、曲解老师的关心了。灯管刺下干涩、苍白的光线，她的嘴巴很干，讲出感谢的话也像曝晒后脱水的糕干，咀嚼起来索然无味。

    “这个村这么乱，你能申请换个地方下乡锻炼吗？或者先专心考研，这次就不去了。”

    当时辅导员看了一圈提交申请学生的家庭情况，把她找过来：“你的情况最适合冲一冲这个计划，别的孩子去了基层也容易跑了，你最适合，加油试一试。”

    “你一定注意安全。”简韶望着她充满拼劲的侧脸，由衷地希望她能够顺利。

    “下地也要别人管吗？”她稀奇极了。

    唐宁突然问她：“你的身体还好吗？”

    唐宁不知道这算是关心，还是另一种程度的偏见。因为她穷，所以活该再回乡镇？别人富，所以理应去考中央、市直？

    她微微恍惚。

    “三下乡实践吗？”简韶有印象，“马上过年了，应该也实践不了几天了。”

    “可不是嘛，”唐宁也纳闷，“反正我们县里面没有这种事情。听说他们村下地干活要办干活证，农管允许什么时候干活才能干。他们不愿意务农，想进城务工，又因为办不下来暂住证，不能长期逗留。”

    “感觉应该是个机会，”唐宁乐观地说，“第一批大家都摸不准，如果开放考试还好考一些。等后面几批就会像青马一样竞争很大了。不过大家应该也都是这么想的，现在全都争着想去。”

    她们又聊了几句，或者许久不见的朋友都会这样，热络里带一些生疏。直到简韶问她什么时候回家，唐宁笑着说：“今年不回喽——”

    “办干活证要花钱的吧？”简韶大概能猜到些原因。老话说得好，一颗苍蝇屎坏了一锅粥，估计又是一批借着农改新政偷偷充实自己钱包的人惹出来的祸端。上面说要改，下面也不得不改，至于做成什么模样，里面有多少自己的心思，就全凭个人良心了。

    唐宁摇头：“学校开了好几次动员大会了，这次实践也允许团员报名，不过团员得通过笔面试才能跟我们一起下乡实践。不知道这个会不会对以后三支一扶、选调生考试有好处，听说上面还在研究方案，也可能会变成和青马计划一样的项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