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
他盯着隋恕,重新问:“如果我现在再问一次,你喜欢你的朗格表么?”
安静的时间里,只有庄纬的声音一下一下砸在桌面上。
“你喜欢你的茶杯么?”
他的声音朝着隋恕的咽喉迫近着。
“你喜欢什么呢?”他的话一点点割破喉管,割出刺红的脉络,像被明信片划破指腹的那一刻。
庄纬说:“你什么都不喜欢,你只是习惯了。或者说,你习惯的早已变成了你喜欢的,只不过你连自己都不喜欢,连自己都虐待……”
隋恕冰层一般的脸色终于露出了裂缝。极为古怪的神情从裂隙中一点点渗出来,像冰面上淤紫的血瘢。
“你没有办法说出自己的喜欢,就像你没有办法接受一切的失去。”
夕阳褪去最后一点血色之际,庄纬终于落下了他残忍的话音。
天际暗淡,飘尘隐没,夜晚到来了。
﹉
隋恕本想留在办公室工作,不过一个电话打断了他原本的计划,来电人居然是吴娉。
他之前和吴娉打过照面,多是邵文津在场时。吴娉躲在邵文津的身后,偶尔好奇地扫他一眼。
吴娉笑嘻嘻地在电话里问过好,礼貌地请他允许她去马南里一趟,替简韶取放在他家里的东西。
“您什么时候有时间,我就什么时候过去。您能否给我预留半小时的时间?我帮她打包好,暂时寄存在我租的公寓里。”
隋恕沉默了一会儿,道:“她和你联系过了?”
吴娉是人精,立马猜到他想问什么:“隋先生,您可别怀疑我,我只是收到了一张明信片让我帮忙。我绝没有包庇姐姐,也没有她的号码。”
“半个小时,可能不够。”隋恕简单预估了一下她的东西,道。
“够的够的,”吴娉说,“姐姐叮嘱过那些衣服之类的不是她自己买的所以不用收拾,只有梳妆台上的东西和衣柜里的贴身衣物是她的,其他的都在行李箱里没有取出来,直接拉走行李箱就可以……”
吴娉还在说着,不过隋恕已经不愿再听了。
她来的时候就做好了离开的准备,走的时候自然不会带走东西。
“把地址给我,我给你寄过去。”隋恕直接说。
吴娉微讶,忙不迭地答应。她租的旧小区没有配备电梯,寄大件快递的话可以直接送上楼。
电话挂断。
隋恕改道回家。
雪后的夜路并不容易走,车流在晚高峰停滞在红绿灯的路口。静默的街灯寂寂地照着,半明半昏,将沾满湿黑泥水的石沿晃得如同一只死掉的麻雀。
红灯的电子光闪烁,熄灭,转而亮起刺眼的黄光。喇叭声尖锐地划过流动的车龙,隋恕的轿车跟随车流启动,像泥泞中匍匐前行的一条蛇。
夜间的雪和泥水没有什么分别,只是更冰寒、更坚硬的野山。白天出了短暂的太阳,街边的雪块变的更矮小顽固。化雪时的温度总是低一些,朔风喑哑地刮着,街边鲜少有行人。
他很久没有回家了,简韶来之前,他也不常回来。马南里还是旧模样,一百多年间改变都不大。
零零星星的窗灯,他很容易便认出不亮的那家是自己家。
他已经习惯漆黑的家,所以并没有觉得有什么。
隋恕关上车门,走进室内,更换鞋具、开灯、清洗双手。
他觉得家里还是少了些什么,走到窗前,是一把失去香味的枯花束。营养液还没有用完,用橡皮筋绑着,收纳得十分整齐。
落地钟摆动着,滴滴答答,滴滴答答,洋楼太大了,大的一点人声都没有。
隋恕穿过揽柿图,按照吴娉说的帮简韶整理东西。他找了几个干净的收纳袋,将她的贴身衣物分门别类地装起来。又找了结实的盒子和防摔泡沫,将易碎的护肤品和化妆品包裹起来,整齐地排列进去。
他想吴娉说的不完全对,简韶并没有一点痕迹都没有在这里留下啊。虽然很多衣服都是他买的,但是她穿的时候总是会在口袋里落下小东西。
隋恕一件一件衣服摸过去,柔软的面料刮过肌肤,淡淡的香味萦绕在鼻尖。
她常用的沐浴露、常买的花、喜欢的香薰蜡烛,全都留下了印记,填满了整栋房子,在这个深夜揉开了他的手心,钻进他的身体深处。
窗子上映出摇曳的影子,影子坐下来,在这个夜晚一件件地摆开,一样样地数过去。
他找到了她落在口袋里的橡皮筋,上面有两只小兔子,还找到了一张标签,上面记着快递单号和水培花养殖备忘。另一件大衣里也有类似的便签,画着被笔涂掉的哭脸,旁边是一个加油打气的笑脸。反面写着一天要喝八杯水,还沾了点亮晶晶的眼影粉。
隋恕把东西塞回去,连同衣服一起迭入打包袋里,他把带有一切她的痕迹的东西都打包给了她。
座钟敲响,他的影子在窗子上弹了一下。
包装袋里有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