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该您了。”冯序手执黑子,落于棋盘,见李斯凌心不在焉,故而出声。
佛堂中仅他与李斯凌,分外宁静。
大福寺出名的物件有三,一是方丈莫聃和尚,二是每逢雪日才做的冷水面,三是采山上百年古木制成的檀香。
李斯凌幼年拜莫聃为师,常居此地,方丈故而为她留了一间客房。
楚地所产的玉石制成棋子,触之温润,今日她执白棋,竟快走入死局。
檀香燃烧,香气充斥。
李斯凌盯着棋局许久,终是落下一子,“冯阁主,看样子本殿要输了。”
幂篱下的面容模糊不清,苍白的指尖夹着黑子,一瞬落下,“看似死局,实则有很多生机。”
李斯凌复而审视,果然令她发现了一个破绽,白子由死转生。“殿下,今日便到这罢。”冯序忽而收手,李斯凌沉思片刻,唤来婢女抬走棋盘。
冯序缓缓起身,径直走向别处,佛堂供着李斯凌亲笔绘的观音抱瓶,他点燃三柱香,恭敬奉入香炉。
“阁主也信观音?”李斯凌问,“从前不信,假使几炷香便能得偿所愿,为什么不试试?”冯序将撑窗的板子取下,房中顿时晦暗,“从那边回来的人,已尽数处置了。宫中传来的消息,他也许活不过除夕。”
闻言,李斯凌阖目,浮现痛苦之色,稍稍睁眼,掐着手中的念珠,在房中来回踱步,长吁一口气后,不轻不重拍在瓶架:“梁朱死后,我们的人吞掉了他大半的基业,朝中,仅有两部尚书,并云、南、冀三州巡抚,左相右相皆是人精,探不出个虚实。虽说外头还有些助力,时机真的成熟吗?”
“殿下或许过于忧心,离除夕尚有贰月,足够布置得当,何况世上时机本来就少,不过顺势而为。”层层白纱掩去了冯序的神情,他的话此刻恍如香炉的烟,飘荡在房中,落到李斯凌耳里,变得郑重。
“再不起事,恐遗人先机,而置殿下于不利。”
原本对起事有三四成把握,而今听冯序此言,心更是安稳。经年调理,宿疾尽去,可她还得在人前装成病痨鬼的模样,只为吓跑那些想迎她回府的“驸马爷”。
“如此,便请阁主多为费心,事成,本殿应许之事,必定践行。”
“得殿下此言,某感激不尽。”冯序行了一礼,白纱轻轻荡荡,“不便叨扰殿下,某告退了。”
“先生慢走。”
李斯凌坐回原位,将双膝盘起,口中默诵经书,手指兀自转着念珠。
白婳与高听罗坐在廊下猜拳玩,听见开门动静,都停下了手。
白婳开始还挽起了半截袖子,见到是男子,立即将袖子放下。
高听罗曾与冯序有过一面之缘,可白婳是头次碰见他,不免讶异,一位男子居然还戴幂篱,此物本多见于女子。
她凑近高听罗身旁,附耳道:“这人好生奇怪,青天白日,竟作如此打扮。”高听罗抬手掩住她的嘴,“休要胡言乱语,他是殿下器重的人——冯序,碧落阁阁主。”
白婳口中所念之人忽而停下脚步,侧了侧脸:“形貌丑陋,不便示人。”
高听罗立即站起,行了一礼:“我们不是有意,还请阁主见谅。”
“是啊是啊。”白婳也跟着道,“长相并非人能左右,我只是觉着,阁主大人的打扮很新奇。”
“两位所言极是,可世上总容不下残缺,这幂篱倒免去了很多异视,某亦心安。”言罢,冯序告别二人,很快,如清早的白雾,消失在墙后。
“这个冯序,走路悄摸声的,看着比之前的殿下还要身弱。”白婳回过眼,感慨道。
高听罗回道:“可他的确将殿下的旧疾治好了,我听医者难自医,许是没有找到比他更好的。”
“那倒怪可怜,等殿下登基了,再为他昭告天下,广寻好手,岂不是方便。”
高听罗谨慎查看一番周围:“下次这话可不能随便乱说。”
“我知道,也就你在这我才敢说嘛。”白婳挤眉弄眼,轻而易举令高听罗放她一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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