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有一天……”女骑士凝视着摇曳的火光。“终有一天,我会给你自由。”
“是真正的……自由。”
或许是光芒的原因,照得她湛蓝的眼仿佛含着泪水。
男孩留在墙面的影子一滞。
“……很多人都这么对我说。”困在男孩身体里的塞缪尔抿唇。“很多人。但你或许不一样,因为你是个笨蛋啊,亚薇。”
他回过头,女骑士已经醉倒在桌上。
阿尔薇特推掉了很多委托,一直专心研读基本经典的魔导书。只可惜事与愿违,她似乎天赋有限,总是不得要领,只能使用一些蹩脚的小法术。
当她,却还没掌握中级法术,都是很丢脸的。“我,我刚才打算给椅子换个地方。”
黑发男孩轻轻地笑了。微风拂过他额前卷曲的碎发。他从不放过挤兑她的机会。“只是椅子吗?我还以为刚才屋子里进了熊。”
“魔法……真难啊。”女骑士连连摇头。
如果他没有记错,这家伙的姐姐是相当有天赋的法师,不知道为什么到了妹妹这里就一窍不通。
不过塞缪尔并不想多回忆那件事。
“大人,我说实话,以你目前的进展,连在守军们眼前闪耀。“没进入王都,就还是我的封地,你们不能在我眼前攻击我的客人。”
守军们明显犹豫了。
有时候大人物的声音比武器更响当。和女骑士的过节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但施泰因阿赫是王都附近最悠久显赫的家族。没有人希望惹得这样领主不快。
“看在伯爵的人的面上,这次先放过你。”守卫们啐了一口。“还不快回去!”
“我只是想……”女骑士神色逐渐变得沉痛。可是这种不值一提的沉痛很快淹没在众人嘈杂的抱怨声中。“我只是……”
“到底怎么回事,我们还要赶着进城呢!”“能不能先让人过去啊!”
“算了,亚薇,走吧。”伯爵压低声音说。十年以来,他知道这是阿尔薇特势在必得。族谱的置换就像一场牌戏,越是古老的家族越熟悉这套出牌的规矩;不是为了赢,这场游戏不会产生赢家。他们负责将这个游戏一直推行下去。
这个问题确实不动声色地困扰着富有经验的伯爵。但是此刻他脑中充斥着女骑士在风中的金发,在一片暮色炊烟里自由飘拂。
“伯爵,希望您好好考虑。”红发少女自顾自整理了下裙摆。“虽然我们彼此都不对付,但这不是一个亏本的交易。甚至大部分时间,我们都可以住在自己家,互不干涉。”
贵族之间的交涉,有很多不必声张的共识,才让人觉得雅致。
“希尔芬,你只说对了一件事,就是我们很不对付。”伯爵平静而冷淡地整了整衣领。“而且‘交易’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真是让人意外。你这人最后的优点,也被你家那些赌棍赌输了吗?”
“瑞卡尔·施泰因阿赫!”少女提高了声音,显然已经被这种无礼的对待所激怒,热烈的红发几乎要挣开发髻。“‘绝不吃亏’不愧是你们的家训!就是公爵都没法从你手上多赚一根毛线。你又有什么资格嘲讽我!”
说完,少女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翻了个白眼,然后平静下来,吩咐随从收拾准备离开。
“送客。”
伯爵翘着腿,懒散靠在扶手椅上,戴着硕大宝石戒指的手指撑着下颌,毫无起身的意思。
少女也不恋战,转身向外。在她走到餐厅大门时,余光瞥到一个人影无声地靠近。
那是一个黑发的男孩,仆役打扮也掩不住那种精致的漂亮,苍白肤色衬着深黑的瞳孔。希尔芬从未在人类身上见过这样浓郁的黑色,黑到仿佛泛着深蓝的光泽。
“你是哪里来的……”希尔芬停步。“我好像没有见过你。”
和这傲慢的庄园不同,男孩文质彬彬地向她行礼。短短几天,塞缪尔就已经熟练掌握了王都优雅繁琐的礼节。“尊贵的小姐,见到您很荣幸。”
红发少女紧绷的肩膀缓和下来,抵着手背清了清嗓子。
“谢谢。”
“你怎么在这。”一旁传来伯爵的问话。此时伯爵身体前倾,不再靠着椅背。
烛火摇曳,主人和客人同时感受到一种奇特的微妙预感。这个仆役打扮的男孩仿佛散发着一种非常有吸引力的黑暗,停留在每个人内心深处。
“大人,向您问安。”可当他开口,又谦恭得无可挑剔。“我只是来为阿尔薇特大人放掉一些……不需要的东西。”
涌动的暗流变成漩涡,在古老的厅堂翻搅。
“阿尔薇特?”红发少女蓦然转身,手指紧紧握成拳,指甲嵌入手心,尖声问。“她回来了?她就在这里?”
“霍恩小姐,我想这和你没有关系。”伯爵起身,皱眉盯着她。“时候不早了,请……”
“原来她已经回来了……”红发少女恍惚地后退半步,完全没有听进伯爵的话。“她竟敢回来……我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