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离开家才不过几个小时他已经开始想陆温寻了

    双脚刚触碰地面，他立刻倒吸了一口凉气。酸痛感沿着小腿肌肉往上窜，骨头像是被打碎后重新粘在一块儿，存在感异常鲜明。

    贺迟森向来没轻没重，兴致上来了便不管他的死活，这么多年了他还是没习惯——大概不会有习惯的那一天了。

    模特眼神赤裸着勾了他一会儿，然后收回目光看向地面；楚杭心跳漏了一拍。

    但楚杭想画正面，比起身体他更喜欢画头像。

    自行车在一幢教学楼下停稳，楚杭顾不上锁车，背着画具冲上楼梯。

    没错，他还有一个哥哥，片头里和女人交涉的那个男人就是他的哥哥。

    陆温寻咬咬牙，撑着床头柜站了起来，蹒跚几步走到窗边，用力扯开窗帘。

    【伟大的作品，下次试试能不能临摹。】

    老师：再多十秒钟就该给你扣分了。自己找位置坐。

    无论美丑。

    画面接着转入片头，片头几个场景交代了车祸发生之后的故事。

    女人迟疑片刻，最终拿起了笔。

    画面再次转入黑暗，片头结束，正片开始。

    楚杭迟到了几分钟。今天这节是人体素描课，模特坐在中央，四周围坐着一圈圈学生，四面八方都有眼睛，很难在不被发现的情况下溜进教室。

    镜头对准“不”字无限放大，直到黑暗占据画面，这是一处转场，转到一部相机，取景框里的人是卫尧。

    道路两旁的桃花花瓣随风飘落，有几片飘进他背上的画具里。风吹起他的刘海，楚杭全身上下洋溢着蓬勃的少年气。

间拉远，俯拍整条街道，我们看清车子的全貌——一辆价值不菲的超跑。

    陆温寻面无表情把手机放回床头柜，掀开被子从床上起身。

    镜头转到俯拍，这是一份不追究刑事责任保证书，女人在右下角签了日期和姓名。

    卫尧把身份证收进口袋，一边走一边从另一侧口袋摸出一个东西，随手扔进街边垃圾桶。

    一扫先前的沉闷阴暗，正片时间设定在阳春三月，伴随一阵清脆的铃声，富二代楚杭骑着一辆看起来平平无奇的自行车奔驰于校园道路上。

    车祸发生已过去两年，看来他走出了阴霾。

    光线如同无数支利箭，直挺挺刺了进来。

    垃圾桶盖最终完全盖上，画面转到楚杭，他躺在床上凝视着天花板，眼神迷茫。我们听见他脑海里回忆起的撞击声，接着看见他闭上眼，表情相当痛苦。

    但他跪地的背影看上去是那样无助，仿佛也是一名受害者，让我们不仅产生疑问：凶手真的是他吗？他看上去精神正常，为什么会开车撞了人？

    一只手出现在桌面，手指劲瘦有力——是男人的手——压着一张银行卡推向中年女性，西装袖口随着动作微微缩回，腕间露出一只昂贵的手表。

    老师正在向大家介绍今天这位模特，声音隔着门窗听起来有些模糊，楚杭小心翼翼地推开门，“卫尧”二字清晰地蹦进我们的耳朵。

    卫尧，他记住了这个名字。

    银行卡停在女人目光之下，男人收回手，又拿出一张纸和一支笔放到银行卡旁边，用无声的行动告诉我们：在这张纸上签下名字银行卡便归她所有。

    他是一名美术系大二学生，也是一名同性恋。这个身份并没有给他带来太多困扰，他的家庭非常开明，母亲因生他难产去世，父亲格外珍惜这个小儿子。

    他的力道有些大，垃圾桶盖摇晃了几下，透过缝隙我们看到他扔掉的是一张旧身份证，但姓名那一栏有三个字。

    她看起来相当憔悴，我们不禁开始好奇，她是因车祸而死的那个人的亲属吗？她面对的是谁？调查案件的警察还是律师？

    模特面前已经围了三层人，楚杭见缝插针摆好画架，从墙边搬来一把凳子，坐下，拿起铅笔，抬头，跟模特视线交汇在一起。

    想必楚杭是一个家境殷实的富二代，有足够的财力摆平这起突发事件。

    楚杭不好意思地笑笑，进教室先看见了模特光裸的后背。这位模特背部肌肉很漂亮，不难理解为什么有人选这个角度素描。

    首先是医院，急救室前站着一个男人，我们只能看到他的背影，可以确定他不是楚杭，但具体是谁我们还不知道。背景里出现雨声，还是那道背影，场景转变为墓地——在医院抢救的那个人最终去世了。

    我们那时还不知道他的名字。他对着镜头微笑，画面定格，这张照片下一秒出现在一张崭新的身份证上，姓名栏写着：卫尧。

    陆温寻眯起眼睛看向窗外，从这里能看见马路对面

    楚杭：让一让，麻烦让一让啊！

    画面切到一张桌子，镜头上移，出现一张中年女性的脸。

    但他骑着自行车出场仿佛又在暗示我们，那场车祸在他心底留下了永久的疤痕，意气风发只流于表面，他心中永远怀着恐惧。

    仿佛身体里有一场季风过境，狂烈之后留下一片狼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