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了床洗漱一番后,广陵照例又去了二楼厅里换班弹琴。友风算算自醒来后已有五天的时间,日日里都是弊在这方寸之地,鬼使神差地不禁想要打开窗户看看新鲜气象。
“赵钱
友风开门时只见着一群人站在屋子外头,领头的一身艳红、发髻全都散开,巴掌大小的脸蛋灌满的是怒气,模样看上去二十左右。
门里依旧是两个人,既已知那黑衣黑帽的是陈叔,也只得同另一个藏青色宽袖锦袍道声“公子好。”
“你倒有闲心,明天就是初一,孙府等着呢。”广陵醒来得晚,见桌子上的宣纸说道。
“你同荀公子聊聊,明日不必去孙府了。”说毕人已走了出去。
“所以被抓回来了不是?要有教训领教过一次才死心呢。”
广陵并不接话,走过来只把房门啪地一声关上,“无谓去理会这些人,冉柟爱鸡蛋里挑刺的性子也不是一日两日。同这种人费口舌实在是浪费。”
“你,你”全然变作包公一样黑脸的冉柟已经看不出恼怒的颜色,只抬手要往下劈。
“人老珠黄?你又比我小上多少?你今日里这样没事寻我的刺,日后自有新人来找你的。”广陵理着被风吹得散一地的剩余宣纸,头都不回一下。
直到屋外恶狠狠的击门声,“这大晚上地平白吵些什么,只有你会弹琴不成?!别自个儿没客人就日日里吵得别人也都不得好。”
“罢了罢了,这几日里你也将养得差不多了,明天一别,最好是能留在孙府,若是不能,大家都自求多福得好。”
友风心想不知陈叔又打什么鬼主意,想来总脱不掉孙府的事。
“我,我一时想透透气就打开了来。”
“看不出来你倒有一套,”冉柟摔门而出之后广陵笑道,“只是如今你无由地得罪他,以后要是不能留在孙府,这闲月阁的是非怕是又要更多了。”
友风抬头只见广陵快步走上来重重关上窗户。“这窗户不能开,谁要与那群骚浪蹄子一并日日里伸着头往外勾搭人呢?人家十四五岁年华正好,我的窗户开着只惹人笑话。”
“嗬,我料着你平日里一本正经只当是不屑同我们这样的人一路呢,不料不过是人老珠黄,羞于人说哪。”冉柟突地冒出来,广陵适才急于关窗却忘了闭门。
“那又有什么法子?你也说过,逃不掉的。”
了临窗的古琴初,“不过你不一样,还有大把的年华和恩客,陈叔不会白放下这银子不要的。”
“其实你我都清楚,不过去服侍孙公子一场,要留在那,真的只是我们想一想罢了。”
既没有法子可逃,就只得静候。
话音未落因着门窗猛然相通,一阵穿堂风将那些并未压着的宣纸齐刷刷地吹出窗外,一时间飞向空中皆不见。
“那你何故今天还这样子做?”
友风一时间又不知如何接话,好在广陵似乎也并不需要他说什么,广陵自顾自地已经抚起琴,友风打量着漱清室有没有什么书籍之类的东西。
友风又只得继续将《片玉集》来回翻阅,直到有敲门声,推门见是个生脸的小厮,“陈叔请公子去一遭。”
窗户上雕着精细的木纹,糊的是纱纸,推开才知道今日屋外这样大的风。俯身探头去看路上行人,现已接近午时,外头热闹不凡。
“谁让你擅自打开窗户的?”广陵推门进来狠狠地说一声。
“一时心口不快,想着自己明天的事,今天就得好好发泄发泄。”
“我以前也说过这话,你还不是要偷着翻出去?也不知道那时你哪里来这样的决心。”
“广陵,你知不知道忽必烈?”
广陵听罢笑了起来,“这缘由倒好。”说罢他又去弹琴,行踪半点不由人。
“陈叔明早儿要把我送去孙府,你有胆量就往下继续打。”
漱清室古琴靠窗,外面就是街道,闲月阁设计如此原本就是为了让这些小倌们平日里多捞些恩客和银子,只是广陵的窗户,从不开着。
几日下来广陵当真一个客人也没有,平日里只与另外一位琴师换着班地去二楼厅堂里演奏。平日里友风只好将周邦彦、晏几道等人的词集翻来覆去地看,偶得闲情将些句子誊录一遍。既已脱身无法,只得静候。只是闲月阁里尽是些婉约派的词集,看得人愈发感伤。
友风见又是这黑色漆木镶金边的屋子,“陈叔好。”
“没听说过,听上去像是域外的名字。”广陵的书桌上有柳永、周邦彦的词集,宋以后的文学只字也无。友风翻着周邦彦的词集,大学期间读的中文系,如今翻阅着这竖版繁体字倒十分亲切,一时不禁入了迷,广陵也只继续抚琴,并不理会。
“我自然也是要老的,但到底比你还是要多年轻些时日,你平日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做给谁看,不过一个老得在妓馆里只能弹琴赚钱的贱货。”冉柟冲着就要上来。友风下意识先拿墨砚先伺候了他一遭,看到自己还举着的手才反应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