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跟着去。”“你妄想摆脱我,做梦,我要你顶着他那张脸,一直一直留在我身边,看我如何攻下潍城,打入京都,把首辅和皇帝都拉下马来。”他转脸过去,微微一笑,话里端的是柔情蜜意,嘴里叫着他的名。“燕菁,生同寝,死同穴啊。” 机密李尚兴垂头站在营帐外,两股颤颤,天寒地冻的气候,他额上不住滚下热汗来,门外驻守的卫兵见他这样子,忍不住眯眼悄悄打量了好几回。李尚兴勉力压下这一副心虚模样,有将士撩开帘帐来,用生涩的中原话传唤他,他拄着拐杖抬腿进入,一双腿骨里有如蚁虫咬嗜,又痒又疼,堆古在虎皮纹座上,听见动静抬起眼皮扫他一眼,他一哆嗦,险些扔了拐杖跪在地上。这位国主前些日子才杀了来使,将北国使者的头颅割下,送回了北国。堆古双目炯炯有神,他眉头粗浓,眉心窄小,且腮骨宽大,两颊浑是横肉,生得一副粗蛮的煞星面相,他犀利扫视一眼来人,挥手喊副将上前解释。李尚兴cao着一口熟练的普鲁话,忙说道:“国主在上,小人来自禹城剑盟,我为国主带来了潍城的相关情报。”“是剑盟之主周怀晏授意小的前来,以解潍城战事之忧。”堆古副将向堆古解释,剑盟以往都由此人递送情报,如今是头一回亲自面见国主。堆古一双眉毛拧起来,喊他将情报呈上。李尚兴哆嗦着将手中信笺交送给一旁的副将,格来。信笺密蜡封口,格来拆开,仔细展平,在堆古耳边细声念道:“……剑盟愿意助力国主,渡过上霖江,国主可率兵由岸口打入潍城东城,直捣李望所在的据点,因西城险被攻陷,许多老弱惨兵聚集于此,难成气候,很快会随东城一并沦陷,东西两城皆破,潍城将成为国主囊中之物。”“时不我待,国主须尽早行动,不要给猎物留有喘息的机会,一个不慎,容易遭到猎物反扑,继而咬断自己的咽喉。”堆古手指始终把玩着案上一把弩机,听罢看了李尚兴一眼,嘴角堆起一丝僵硬笑意,意味不明。李尚兴直觉他手中的那把弩,下一瞬便要扣出锐箭,一下贯穿自己脑门。他索性拐杖一扔,毫无廉耻地跪下身来,向他磕头道:“这是我们盟主意思,盟主已在江岸备好三千械筏,五千浮囊,五千皮船,届时在上游推动船筏,船筏顺水流而下,足够普鲁大军上岸,盟主也会亲身率领剑盟弟子在岸边及时接应国主。”
堆古始终不语,李尚兴满头热汗,只得硬着头皮继续说道:“堆古国主应当也知,如今战况不妙,再想从明面上进攻潍城恐怕损人不利己,我们只得另辟蹊径,上霖江途经潍城,将潍城东西一分为二,费城在上霖江下游往东,如城内有人接应,普鲁大军能够避开潍城水军,便能不费一兵一卒之力进入潍城,还怕打不赢李望他们吗?”“盟主倾尽全力,不惜暴露自己的身份,以身犯险,只为助堆古国主攻破潍城,我奉他之命而来,为国主送上这份厚礼,还望国主笑纳,莫辜负了盟主的良苦用心。”堆古古怪地笑起来:“那我应当要回什么样的礼,才能对得起你们盟主呢?”李尚兴抬手拭了把汗:“我只是传达了盟主的意思,只要国主攻下潍城,再取北国京都指日可待,到那时候天下不还是两位主子说了算么。”“两位主子?”堆古眼珠一转,“你的意思,你们周盟主想要与我共享这场战争的果实,想与我平分天下?”李尚兴猛地抬头,慌张道:“断断没有!小的绝无此意,也请国主勿要揣测盟主心思,盟主已经拿出了足够的诚意,只要国主照做,拿下潍城定然不在话下。”堆古突然发难,握起弓弩挂上长箭,牢牢对准了他,李尚兴直起身“哇”一声惊叫,胫骨剧痛,他又猛然跪坐在地,惶恐倒退几步。堆古雌黄的眼瞳瞄准了弩机前端刻度,下一瞬扣动扳机,箭矢发出,擦过李尚兴的头皮,正中边上矮几,矮几上瓷白的花樽一晃,赫然摔下,四分五裂。李尚兴眼前一黑,后知后觉裆下一热,身下汩汩流出骚臭的液体来,宝蓝相花刻纹的毯子泅湿了大片。登时满堂哄笑。堆古与营内众将嘲弄地哈哈大笑,李尚兴怔愣抬起眼眸,才知是捡回一条命来,受了此等大辱,他仍毫无骨气蜷成一团,向堆古磕头求饶。他不知犯了堆古哪里的逆鳞:“这是盟主的意思,是盟主的意思,与我无关啊!”堆古喊人将发出的箭羽捡回,交到他手里。堆古看着李尚兴,眼里夹着一丝蔑然:“把箭带回去,和你们的首领说,我们的勇士与这支箭一样犀利,一定能射穿北国人的脑袋,叫北国的士兵有去无回的。”“让他备好船只,人马,在岸上等我,堆古不会辜负有利于他的人。”李尚兴讷讷称是。他恐惧地被格来拽起身时,拐杖都来不及捡起,讪讪行礼后,便抱着那把箭一瘸一拐地离开。他走远了,有将领向堆古提出异议,这位剑盟之主如此大方,会否使诈,有意陷害普鲁。战事上接连失利,甚至丢了据点,到手的费城也将不保,堆古焦头烂额,他烦躁地摆弄着弩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