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玉书迟钝地坐了一会儿,缓缓站起来:“好,我跟您出去。”游玉书看见了游时,游时穿着西装,衬衫扣子敞开着,不耐烦地坐在防爆玻璃外,看见游玉书的一刹那,游时眼睛危险地眯了一下?,接着露出一个?无所谓的混蛋似的笑?,张开双臂,像是远远给了他?一个?拥抱。他?想过游时对他?的各种态度,冷漠的,嘲讽的,甚至不认他?这个?父亲的,但他?没想到,游时最?后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在生意场上摸爬滚打这么久,游玉书知?道,越是不在意的一方,越代表着绝对的实力。“喂,爸。”游时拿起旁边的电话。游玉书也拿起电话,只是看着他?,很久之后,叫了一声:“游时。”“我把?爷爷奶奶接过来了,你放心。”游时笑?笑?说,“至于?我妈,你进来之后她就出国了,我也不知?道她在哪。”“嗯。”游玉书两只手抬起来,扶了一下?自己的金丝边眼镜,又想把?它摘下?来,揉一揉自己的鼻梁。这是他?当老总这么多年的习惯,每当他?做这个?动作的时候,都会有助理递上来一盒烟。但现在他?没有手被拷着,只能作罢,很久,他?抬起眼睛,冲他?露出一个?凄惨落魄的笑?:“……麻烦你了。”游时看着那双苍老的眼睛,心情忽然有点复杂,他?本来都做好了跟游玉书吵一架的准备。但如今,游时只垂下?眼睛,淡淡说:“还有一件事,我和?江应在一起了,他?现在就在外面。”“游时,你……为什么呢?你以为我在害你吗?你是我儿子,我怎么可能害你……”游玉书已?经撑不起来当年波澜不惊游刃有余的外表了,如今只能用复杂的神色盯着他?,眉目之间满是风霜。“你说,没有永恒的感?情,只有永恒的利益。我不认同,总有些感?情是永恒的,我当年就说过,我们会一直在一起。”游时说,“我戒不掉了。”游玉书沉沉地看着他?。游时毫无顾忌地对上游玉书的视线:“你出来之后,我把?你送出去养老。事情说完了,走了。”他?们时隔七年没见,第一次会面也只有七分钟。狱警走过来,压上游玉书肩膀。游玉书又回?头?,隔着厚厚的玻璃看向游时。会见室没有窗户,只有出口处有一点外面的光亮,游时头?也不回?的往外面走去,出口的风吹动他?头?发和?西装下?摆。游时出国那天,他?也跟现在一样,什么东西都没有收拾,除了留学的材料,只带着一份游玉书签好字的关?于?江家债务的协议。他?穿着二高的校服头?也不回?地上车,在车子驶离不久,江应狂奔到门?前。游时比他?记忆中高很多,他?印象里游时还是个?特别小的小孩子,乖乖地坐在家门?前的台阶上等父母回?家,他?也曾经歉疚过,但后来那一点微弱的歉疚被金钱淹没,最?后什么都不剩下?了。他?无力地垂下?头?,金丝眼镜滑下?去,他?没有去扶,只是低声说:“警察同志,我们走吧。”游时一路穿过昏暗的走廊,甚至眼睛还没有适应外面的天光时,江应就朝他?走过来,一把?抓住他?有点冰凉的手,塞进自己外套兜里,带着他?上车,飞速驶离这个?地方。
游时头?靠在车窗上,江应一直抓着他?的手。“他?老了。”游时很久之后才说,“变了特别多。”“嗯。”江应听着。“甚至……有一点可怜。”游时又笑?笑?说。“不是因为你。”江应又握紧了一点。“我知?道。我本来想骂他?一顿的,没骂出来,有点不爽。”游时用手挡住眼睛,笑?着说。江应也笑?出来。游时靠着窗户,无聊地看着窗外,手指还被江应玩着。他?最?开始慵懒地抓了他?两下?,最?后摆了,任由江应抓着他?手指玩。走着走着,游时发现有点不对,这条路不是来时的路。这里似乎有年前的庙会,路边到处都是小摊。吹糖人的,卖手写?对联的,还有卖灯笼的……江应放慢了车速,游时从?暗无天日的会见室猛然被拉回?人间,满目都是喜庆的红色,每一个?在逛的人都在笑?。不少摊上飘着白?雾,穿着红色斗篷的小女孩奔跑过去。“游小时,糖人吃不吃?”江应问。“……不吃。”游时说。“灯笼要不要?那好像有一只小猫的,我感?觉挺适合你……”江应笑?着说。“不合适!”游时立刻说。江应偏头?眯着眼睛笑?着看他?:“那你觉得什么合适?”“老虎狮子什么的,反正不能是猫。”游时偏过头?说,“幼稚死了,赶紧回?家。”“走不了啊,这里这么堵。”江应笑?出来。“你故意走这里的吧?”游时斜睨他?一眼。“是啊,你揍我?”江应笑?说。“好啊,反正堵车没什么事干,不如大?过年打孩子。”游时说着,往上捋了捋袖子,往他?这边凑过来。江应感?觉危险临近,浑身绷着,看着前方,腰挺得笔直。忽然,一只手揪上他?耳朵,然后温热的唇在他?耳廓上贴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