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秋枫看着两位尚先生温柔期许的眼神,眼眶微热。但他明白,华先生说的没有错,他们已经替他挡去了一路的风雨,到如今,难道还要做小儿姿态,让他们牵挂担忧,陪他再去闯开封府未知的未来吗?萍水相逢,无论他们因何而来,又是否当真如他们所说的那般是想要渡他成仙,他们都已经帮了他太多。可惜他同昔年的大唐国师一样贪恋红尘,并不渴求成为无所牵绊的仙神,便只能辜负他们的好意。纵使前路艰险,世路多艰,也是他自己的选择。“先生,我明白了。”刘秋枫跳下马车,看着尚华和尚青两位先生也同他一道下来,负手站在他身前,含笑相望,于是已不只是眼眶发红,眼底也有了湿意。但他到底还是没有哭,而是克制住了自己的情绪,露出一丝极微小的笑。“这一路来,两位先生的教导令秋枫受益匪浅,仅此一礼,拜谢先生。”他屈膝,五体投地,第一次对东华和通天行了大礼。而东华和通天也没有避开,而是坦然受之,而后扶起了刘秋枫。坐在另一辆马车上的李妃和范仲华听到动静,也已经下了马车。他们听到刘秋枫的话,同样冲东华和通天欠身,替他们的儿子、弟弟,也为他们自身的一路安稳,谢过二人。“你且去吧。”面对刘秋枫时一向寡言的通天在东华扶起他后,难得主动开了口。开封城是天子脚下,受人道圣人气运庇护。纵使他们与嬴政交好,也不会依仗关系冒犯于他。甚至于,他们会比其他人更加注意对嬴政意愿的尊重。尽管以紫府灵官未及准圣的修为踏入开封城算是无伤大雅,但也仍无意为之。所以他们仅是留了一辆马车给刘秋枫、范仲华、李妃三人,由他们自己驾驭着,踏进即将风起云涌的开封城。范仲华知晓义弟此时一定心情激荡,主动接过了驾车的活。而刘秋枫也没有选择坐到马车里面去,而是坐在范仲华身边,始终扭头看着他们来时的方向。两位尚先生并不是拖泥带水之人,既已告别,便先他们一步离开。刘秋枫冥冥之中明白,往后余生,他或许再也不会见到两位尚先生,也无从得遇这样的神仙中人。从那日兄长失手打死秦官保,到父亲要带他去秦府偿命,再到他为两位先生所救,又得母亲相劝,最后一路行来开封,遇上义母、义兄。短短时日内,发生的一切都有如幻梦。
他此前从未想过自己的人生会有这样的转折,如今两位尚先生骤然离开,更是生出了近乎虚幻的感觉。但是,刘秋枫想,这些日子的相处总归是真实存在的。无论日后是否还有再相见的一天,至少有朝一日相逢,他能够堂堂正正地站在两位先生面前,让他们觉得自己不曾有愧于他们当日的援手、这一路的指点教导之情。东华和通天送别了刘秋枫,两人行走在外,自然也不用紫府灵官跟随,便也挥退了他们。于是东华也就可以提一提那些通天或许不会主动提及,但他总也不能权当作无事发生的事。“我以为你总也会心疼你徒孙。”东华和通天都明白,他此时会提起的徒孙是谁。当着刘秋枫的面说起哪吒和敖丙的故事时,东华可以毫不心虚,但面对通天,他总觉得自己在亏待他。情之一字,当真是……东华在心底自嘲地笑笑,却也没有半分后悔之意。无论是当初顺手而为的算计,还是如今与通天结为道侣,情系于他。“若论心疼,我总该更心疼自己的徒弟。”道统之争何其残酷,再没有比通天更清楚的人了,更遑论是与天道为敌。他若没有足够开阔的心境,或许至今还要为旧事所扰,郁郁不得解。又如何能像现在这般,照拂阐教弟子,仍将三教视作一家,以玄门称之,在提起两位兄长时也依旧一如往昔。哪吒和敖丙之间的结局固然惨烈,但封神战场上,阐教与截教弟子之间的争斗,难道又平和到哪里去了吗?他若怪东华算计哪吒、敖丙,行事狠辣,那又是否也要怪二哥不顾兄弟之情,怪阐教弟子不顾同门之谊,对他的弟子们狠下杀手?所以通天想通后,从不细究其中的是非对错。往事已矣,他只抓住一切之因,保下诸事之果即可。天道只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兴起大劫,总还会有无辜之人牺牲。而截教门下,无论托身西方,亦或魂上封神榜的,总还有他这个师父撑腰。“当初三界皆有传言,道阐教灵珠子乃混沌珠所化。加之射日弓自羿死后,落入帝尧之手,后来便不知所踪。此番突然现于陈塘关,虽假托‘乾坤弓’、‘震天箭’之名,却瞒不过紫府灵官,我总也该亲眼去看看。”若有混沌珠相助,他日另辟一界,便会轻松许多。玉虚昆仑有元始天尊坐镇,即便东华记忆恢复,也不便找上门去,讨要已经化灵的灵宝一观。但既然元始天尊放灵珠子下界转世,那东华自然是要去一探究竟的。至于射日弓……他与它的恩怨,也算是世所皆知了。托巫族大羿借此杀死了金乌十太子中的九个,开启巫妖大劫的“福”,这把弓也有了自后天晋入先天的机缘。射日弓品级提升,而后便自动衍化出九箭,补全十箭之数。而那只不曾沐浴金乌之血,最后保留下来的箭矢,也有了胜过其余九箭,遇神杀神之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