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东西的速度很快,三十多万的小说,在日落时分就看完了。合上小说那一刻,钟玉有些恍惚,眼睛有些酸。她看向窗外,已经日落了。这一天她都沉浸在小说里,都不知道时间过得这样快。她把书放回原地,离开图书馆时,她不自觉想起书中那些形形色色的人物。一想到“程灵素”,钟玉就觉得心疼。她心疼这个痴情的姑娘,程灵素从来都没有得到胡斐的爱,最后却为了胡斐而死,而胡斐最终也没能和袁紫衣在一起,袁紫衣出家,胡斐孑然一身,两人相忘于江湖。看上去真的就是一个悲伤的故事。她问过徐秦这书好不好看,徐秦的回答是好看。这样一个悲伤的故事,他为什么会觉得好看?钟玉无解地离开了图书馆,迎着落日余晖的方向,拖着长长的影子走了。她并不知道,徐秦和程灵素一样,都小心翼翼暗恋着,最后也都没法留在最爱的人身边。胡斐和程灵素以兄妹相称,每叫一次“大哥”程灵素的心都像被刺上一刀。而徐秦把对钟玉最深沉的爱藏于兄妹关系中,他像程灵素一样暗恋着,或许听到钟玉喊他“哥”,他也会心痛难受。最后的最后,程灵素为胡斐而死,成全了袁紫衣,但钟玉的身边没有袁紫衣,徐秦的死只是让她梨花落尽,空余寂寞。 悲悯诗与歌离开南松那天,钟玉一早开着车到南松周边的山林闲逛。彼时,天色灰朦朦,下着毛针细雨,雨丝绵绵不绝。她没有任何方向,开得随心随性,到哪是哪儿。在拐过几重山中急弯时,前方不远处绿野环绕的山坡耸立着层层的青灰色的屋影。她觉得那个地方很熟悉,径自朝那个方向开去。她兜了几个弯,穿过密密匝匝的树木才来到那个地方。下车那一瞬,钟玉想起这个地方了。这是深山里的观音庙。那年她和徐秦从檀山回南松,途经了这么一座庙。当时她和徐秦还进去参拜过……只是如今………看着眼着的观音庙,一片残败,檐上的瓦片早就破落不堪了,房梁摇摇欲坠,放眼望去,整座庙都像个危房,周边杂草丛生,长得都及腰高了,荒废了已经有些年头了。十来年的光阴,这里竟然成了这个模样。钟玉淌过及腰高的杂草,小心翼翼地推开虚掩的庙门。庙门早已被虫蛀啃得千疮百孔,门上的五金件早已松脱,钟玉不过微微一推,整扇门都轰然倒下。
钟玉吓得一愣,还没回过神来,屋檐就砸落几片积满青苔的瓦片。钟玉不敢轻举妄动,更不敢再往里走了。她在门口看着里头,里头很黑很暗,除了门口的光线外,里面唯一的光线就是瓦顶的镂空,掉落的瓦片让屋顶缺失了一块,外面的天光从这个瓦口照射进来一缕光。那缕光正好落在那尊被推倒在地的观音像上,光照在神像上,仍是宝相庄严,只是本该圣洁无诟的观音像不知为何倾倒在地,满身泥泞,布满蛛丝。南无观世音菩萨倾倒于地,莲座与佛龛已成枯朽腐木,经幡与蛛丝交缠。这里的一切已经不复从前了,当年那个老态龙钟的庙祝只怕也已经不在人世了。念及于此,钟玉忽而想过那个老庙祝说过的一句话。那句话她一直记着,不曾忘记。老庙祝他说钟玉命不好,以后怕是要孤独终老。当年徐秦听了这样的话还生气了,只有钟玉当时觉得这不过是句玩笑话。那时她不太相信这些玄学的东西,她只是喜欢去寺庙道观去参拜。她始终相信人定胜天,只是没想到,老庙祝那不经意的一句话,却是一句谶语。她真的是命不好呀!钟玉从破庙门前走开,淌过野草回到车子旁边。她回身望向身后这败落的观音庙里,不禁感慨万分。她无意回到这里,却看到了这里残败的样子。本来荒芜的小城檀山变回了曾经车水马龙的样子,本来香火萦绕的观音庙变成了荒野破庙,本该是两个人的,却最后只剩一个人,孤独终老,一语成谶。真真是物是人非事事休。………钟玉是傍晚时分坐上去往海城的火车。她累了,有些心力交瘁,一上车就阖眼睡了过去。这一觉,她很反常地梦到了徐秦。徐秦去世了三年,那一千多个日日夜夜,钟玉再怎么日夜思念徐秦都不曾梦到过他。她还一度埋怨徐秦,连个梦都不愿托给她!在车上,她梦到的场景很奇妙,像是真实发生过的,又像从未发生过的。梦里的钟玉还在读大学。那时徐秦刚从南松搬来海城,钟玉帮他收拾东西,意外发现了徐秦那个铁皮盒子里的秘密。她刚看完里面的东西,徐秦就进来了。钟玉吓得手足无措。徐秦定定地凝着钟玉,神情静如古井:“你都看到了?”钟玉抱着铁皮盒子,呆呆地点头,随后问了句:“你为什么去那么多次长屏,为了什么?”她想知道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