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骛悄然睁开眼,恰好瞧见沈屏藏在镜片后的那双眼,里边写满了不可理喻。仿佛无声地说:你们之间又没有爱情,只是被结婚证绑定的朋友而已,凭什么赶我这个亲哥哥出去。沈骛眸光微晃,被孟淮之的余光抓了个正着。孟淮之发现他是在装睡了。而且他听着两人争执,居然半天不吭声。沈骛莫名心虚。转瞬,孟淮之将目光收走,漠然注视着温和面具已然摇摇欲坠的沈屏。沈骛的手被碰了碰。他看向那只装作无意,手指半搭上他掌心的手。他迟迟没有躲开,孟淮之便得寸进尺,入侵他的领地,将他软绵无力的手牢牢扣住。仿佛他错过了那个躲避的机会,就再也挣脱不开了。接着,他听到孟淮之将嗓音压得极沉,对沈屏下达最后通牒:“出去。”连旁听的沈骛都感到无端心惊,那样的语气,和他炙热有力的手仿佛是两个人。沈屏终于离开。而沈骛绷紧的神经也松懈下来,先前是主动装睡,放松下来后就变成了半睡半醒。脑海迷糊混沌,只记得孟淮之似乎一直陪着他。沈骛鼻子有些堵,睡得不怎么舒服。半梦半醒之间,总有又凉又软的东西,反复抚过前额,每每在他前额上汲取了足够的热度,方才抽离。他实在眷恋那点凉意,终于忍不住将那东西抓住,用脸颊去蹭。而心里全是不满:就不能摸摸我的脸吗,我的脸也很热。过了好一阵,被他攥着的东西已经和他脸颊的温度相差无几。他遗憾地睁开眼,然后看到一只修长的手。身旁孟淮之眸色略沉,嗓音喑哑:“醒了就别蹭了。”沈骛:“……”理智告诉他,他似乎做了非常逾越的事。但在情感上,生病的他莫名委屈,唇角撇下去,不明所以望着孟淮之。孟淮之的眉眼不似以往那般冷,眸色也比以往更深。他似乎花费了不少力气,才艰难吐出几个字:“别蹭了……嗯?”说是不让蹭,他倒是没有尝试挣脱,任由柔软的脸颊亲昵地蹭,羽毛般的发丝挠得掌心直痒。只是他最后那声“嗯?”,哑得厉害。沈骛猛然找回几分清醒。异样的情绪自心头漫开,像是有热流涌过四肢百骸,不是冰封胜是冰封。霎时间,他一动不敢动了。孟淮之抽走手,用温热的掌心又测了测他额头的温度,大概率什么也没摸出来。他又拿来床头的水杯,送到沈骛嘴边:“还没退烧,喝点水。然后再睡一会儿,晚点我叫你吃饭。”沈骛“嗯”声,接过水杯。嗓子烧得疼,温热和缓的水流淌过喉管,像是带了小刀子,刮得嗓子更疼。
他忍不住皱眉,但还是乖乖喝完了半杯水。孟淮之拿走水杯,情不自禁伸出手,按住不久前蹭过他掌心的短发,揉了两下:“乖。”沈骛:“……”他一时脑热,再次把被子盖过了脑袋。孟淮之无奈且熟练地将被子拽回原位,在他肩膀上掖好。沈骛闭眼闭得太紧,乃至睫毛欲盖弥彰地颤抖。他能一直感觉到孟淮之放在自己脸上的视线。他翻身侧躺,至少把半张脸藏进枕头里。孟淮之又在他背后掖了掖被子。沈骛:“……”小说里男主的人设不是高岭之花吗,怎么越看越爹系呢?由于男主是高不可攀的高岭之花,所以他和主角受的感情推进,主要是靠主角受先投怀送抱,然后他再给予回应。至于更加亲密的接触……小说里根本没有明确描述,含糊其辞一笔带过,仿佛作者都想象不出男主要如何谈恋爱,如何呵护照顾爱人。也想象不出,他的欲望。小说也无法具像化被欲望染遍的,沙哑的声音。比如那声,“嗯?”想到这里,沈骛悄无声息又把被子往上抬了点。遮住泛红的耳朵。窗外天色逐渐黯淡。柔软的大床上, 沈骛睡得很沉。被拿起一只手也没有反应。那只手缺乏主人的cao控,五指都软绵绵地垂着。孟淮之从床头柜拿来沈骛睡前取下的戒指,缓缓将它戴回原本的位置。沉默思索良久, 最后, 克制的一吻轻轻落在那枚戒指上。退烧药和吊水双管齐下,睡了足够长时间, 沈骛年轻身体素质佳, 恢复得很快。傍晚时分彻底清醒, 孟淮之还在。沈骛一睁开眼, 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孟淮之的手又覆上他额头。他感觉自己的语言能力好似被那只手封印。然后他听到耳边的声音, 已从沙哑恢复清洌:“退烧了。”半晌,沈骛用残存鼻音的声线问:“能摸出来吗?”孟淮之:“好像不太能。”沈骛没忍住噗嗤一笑, 笑声里也带鼻音, 打喷嚏似的, 他努力忍住,接过孟淮之递来的温度计。测完温度,的确退烧了。除了鼻子还有点堵, 沈骛感觉已经没什么不适了, 便问: “明天我要不要和你一起去孟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