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醒来,阳光正好。廉生偷偷告诉宝月,昨天晚上隔壁房间的叫床声很大,连啪啪啪的撞击声都很明显。廉生说,那看来咱俩也被听见了。宝月无所谓地耸耸肩,听见就听见,情侣酒店这么多情侣,谁知道谁是谁?廉生亲了亲她道,调皮地笑说,本来我想叫醒你一起听来着,看你睡的熟,就没叫你。宝月打了他一巴掌,死变态,幸亏你没叫我,不然你现在早没命了。廉生笑道,我是想,下回咱俩也能那样嘛,这次总算成功了,下次就更顺利不是?
宝月没做声,她没告诉廉生她早上六点收到闺蜜的消息,说,你要死了,你妈给我打电话问我是不是跟你在一起,我给你兜住了,但她已经怀疑我帮你打掩护呢,你可别引火自焚啊。宝月说,我知道了。闺蜜道,你知道个屁,我想不通,那个农民工有什么好的,长一副小白脸的样子,给你迷成这样?他不至于让你沦陷至此吧?宝月说,我不知道。闺蜜气得半死,说我不管你了,你也是成年人,该对自己负责了。你知道那男人不能嫁,对吧?玩玩得了,玩够了赶紧回来,下次要是纸包不住火,你可别拉我一起下水。
宝月再次醒来时发现十六个未接来电,都是妈妈打来的。她一下子慌了神,让廉生换好衣服别出声,自己心惊肉跳地给妈妈打过去,等待母亲大人的最终审判。意外的,妈妈的语气很平静,问她在哪里,是不是还跟她小闺蜜一起睡懒觉没接电话。宝月心虚地含混答应着,廉生像是犯错的孩子站在一旁连大气都不敢出。宝月妈妈说,你收拾好赶中午十二点到国盛十八香酒店,我跟你爸都到北京了,跟你李叔他们一家吃顿饭,顺便庆祝你毕业。宝月说好。
廉生问,怎么了,没什么事吧?宝月摇摇头,随后拉了拉他的手道,今天不能跟你一起吃饭了,我爸妈都来北京了,中午我得去找他们。廉生当然不会知晓其中的端倪,爽快地,那你快准备准备去吃饭吧,我也就回去了。宝月赶紧问,你几点的飞机?我去送你……廉生脸上一红,我坐火车嘞,机票贵的……宝月便尴尬地松开了他的手。
宝月挎着小包拎着沉重的行李箱赶到国盛十八香酒店,本来廉生想送她到酒店自己再走的,但宝月害怕被她爸妈看见,还是催着他先走了。她还没上台阶,就看到里面旋转门里走出来一个年轻的男孩,冲她挥了挥手。你是吴宝月吧?我来帮你拎箱子。男孩很自然且大方地接过她手里的箱子。你是谁?宝月迷惑地问他。我是李书玉,李万里的儿子,你认识我爸妈对吧?男孩爽朗地冲她笑。
宝月跟着李书玉进了包间,四个大人已经在等着了。李书玉的母亲见了宝月异常地欢喜,有些夸张地起身过来拉她,一面跟宝月的母亲夸道,这么久没见,怎么长得这么漂亮了?哎呀呀,简直是个小仙女嘛……
宝月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她的目光跟她正襟危坐的母亲的目光轻轻一碰,她妈妈今天穿了件墨绿的真丝旗袍,戴了冰种翡翠,这身行头是她非正式场合不会穿的。宝月心里虚虚的,母亲看她的眼色和蔼中透着预备盘问的质疑和严厉的警告,她猜测母亲大抵知道了,不管她知道多少。
宝月跟书玉分别坐下,两人的位置刚好排在一起。李叔跟宝月笑说,你还没见过我家书玉吧?书玉,快去给你这个妹妹倒茶,然后把妈红酒拿来。书玉起身去了,宝月她妈便跟她道,人家书玉可是在北大读博士,你以后要多向人家学习。书玉妈也夸道,哎呀,我们书玉可是书呆子,不比你们家宝月活泼开朗,还是人大的小才女呢。李叔也奉承说,是这样没错,书玉比不上你家丫头的,那什么,你在北京实习,有空就去找他吃饭!让他多请客!宝月便不自在地憨笑起来。
菜一道道端了上来,宝月不无难过地瞥见一盘片好的生鱼片,旁边是一碗新鲜的鱼子酱。书玉妈笑说,知道宝月爱吃片好的鱼,这不,配上鱼子酱,齐全!大家都笑,宝月笑不出来,她只想着到底是谁片了这盘鱼,又到底是谁为了片鱼手上缝了十几针,那生鱼上的血像是不是鱼的,是片鱼人手上的血。她跟着大人们一起提箸,然后迟迟下不去手,好像她要去夹的不是鱼肉,是廉生的肉。
廉生一筷子夹起一块有些发酸的鱼肉,狼吞虎咽地吃起来。他边吃边想宝月想吃鱼还没吃上呢,还有那个什么鱼子酱。他回去查了价格,简直惊人,不明白怎么那么小一碗东西可以做得那么贵,形同抢劫。但他狠狠心又决定拿了工资就去带宝月吃一顿,他不想让她的愿望落空嘛。还有,等以后有钱了,他也要去跟她一起坐一次飞机,他还没在天上飞过一次呢。
中建十三局正在建高楼,农民工蹲地上吃盒饭;国盛十八香正在搞扩张,客人们包间里喝红酒。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