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一直在傻笑的男人,凌雪玫不知为何也跟着笑了起来。“你你笑什么?”傅寒深想压下翘起的唇角,却无论如何都压不下去,所幸放弃了。笑你傻。但是凌雪玫没说。而是转过头继续往前走。手指却突然被人勾住了。她没有甩开,就当是圆幼时自己的一个梦了。毕竟,她是真的爱过身旁的这个男人的。傅寒深见手没有被甩开,顿时心里一喜,立马顺杆往上爬,变成了他拉着她的手。“真好。”他们又想小时候一样了。他会永远记得那个初遇的晚上,她也是这样,拉着他,往前走的。就这样吧,一辈子,该有多好。任1若有来生,残花旧梦,愿他与她朝朝暮暮下午三点,任时然再次醒来,他已经不知道还有没有下一次清醒的可能了。抬起沉重的眼皮,他看向了坐在床边掩面而泣的她,还有站在床脚的他的儿子女儿们。勉强扯出一丝微笑。“哭什么呢?我都快90岁了,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能活到现在,我也知足了。”就是可惜,没能好好守着她到最后了,他到底比她年长几岁,要先走一步了。不过没关系,他相信,有人会替他做到的。他的情敌们,还有,她的孩子们,他们的孩子,都会好好守护好她的。是的,他和她的孩子们。她给他生了一儿一女,是一对龙凤胎。当他从护士手中接过那对孩子时,他简直要热泪盈眶,抑制不住地心里默念,“得天之幸。”男孩姓任,女孩姓凌。他没有给他们任何的规划,不管是男孩女孩,谁想继承任氏,或者平分,他都可以。他的遗嘱,在孩子出生的那一刻就生效了。在他死活,名下所有财产与凌雪玫女士平分,之后再由一双儿女继承。他又把一切,还给了她。他的后半生,所有的时间,都在弥补前半生对她造成的伤害,无时无刻。他的视线又扫过床头插着的那株玫瑰花上,无声地笑了笑。若说有什么遗憾,大概就是,他穷尽一生,耗费无数人力物力,都没能替她找到她想要的那一株无人区玫瑰吧。就连水栽、甚至是太空实验,他都让人尝试过了,可惜直到死,都没能替她寻找到她想要的东西,他又有什么资格,开口寻求她的原谅?“玫玫,对不起,舅舅,没能替你找到那颗沙漠里的玫瑰。”下辈子,若是有机会想到此,他仍然目露期待的看向了她。怎料刚才还好好的女人突然泣不成声。“妈。”“玫玫。”“我没事。”凌雪玫抬手制止了想要靠过来的儿女与男人们,挥了挥手。“让我和你爸单独说几句话吧。”她怕她再不说,就没有机会了。房间里原本还满满当当的人如今只剩下了他和她,她这才开口。“我已经不怪你了。”她哽咽地拉着他的手。她已经80几岁了,他也要90岁了。彼此的生命都快要走到终点,她又有什么放不下?就算不是为了放过他们,就当是放过她自己好了,孩子都成家立业了,难道要她交代临终遗嘱的时候说,“我恨了你们的父亲一辈子?”其实,也没有那么恨了,她不得不承认,时间真的是冲刷记忆与情感最好的药剂,连死亡都比不上。曾经她认为的死过一次后的放下,远没有这几十年来时光长河下冲洗来的厉害,起码她是这么认为的。她泪眼婆娑,看着病床上那个因为时间而不再帅气的脸,尽管保养得当,还是出现了许多的皱纹与老年斑,她也不例外,她们都老了。“你真是傻瓜。”她哽咽着,“你不记得了吗?”她抬眼看着他呆愣的样子,呢喃着开口。“什么?”虚弱而又苍老的男声迫不及待地询问她。“根本没有什么无人区玫瑰,是你小时候抱着我说的故事,我一直记在心里,那天是随意糊弄你的。”凌雪玫小声啜泣,她没想到,她随口胡说的一句话,让男人惦记了一辈子。任时然亦没有想到,他惦记了一辈子,临终前都放不下的东西,只不过是当时哄骗年纪尚小的外甥女随口编织的童话。他咧开嘴无声的笑了,眼眶却蓦然红了。他们俩的故事,无非是阴差阳错。就像这个童话,让人啼笑皆非。这个世间没有什么无人区玫瑰,有的,只不过是他的执念罢了。“你有没有,爱过我?”他像是濒死之人,忍了一辈子,终究还是想要寻找一个答案。凌雪玫哭得更大声了,因为她能感觉到男人的呼吸越来越弱。到死,他最关心的不是遗产、不是孩子,而是她有没有爱过他?她突然觉得她很残忍,眼泪止不住的流。刚想要点头,却看到男人满足的笑了。她不知他在笑什么,有些茫然地握着那只已经垂下的手,屋外传来孩子们悲痛的哭声。任时然走了。结束他不安又愧疚的一生。在生命的最后,他不再纠结女人爱不爱他这个问题。临终前是她握着他的手,在床前为他哭泣,屋外站着的是她给他生的儿女,还能听到她说不怪他了,他还有什么不满足呢?在人生的最后一秒里,他仿佛回到了还没成年的时候,在英国的庄园草坪上,他抱着她,给她讲述着荒漠玫瑰的故事。“在遥远的中东沙漠,坚强又倔强地生长着一种玫瑰花。”“舅舅骗人,沙漠那样的环境,怎么可能有玫瑰花能活下来呢?”“所以大家都追逐它,崇拜它能在那样恶劣的环境下活下去。给它们起了个好听的名字,叫,无人区玫瑰。”他阖上了眼,眼前一道白光闪过。此时他才终于想明白,他之一生,都在追求的东西,或许,他早早已经遇见,并且牢牢握在了手中。若有来生,残花旧梦,愿他与她朝朝暮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