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一声,整艘船都静了。
眼见江铜即将追赶上来,路西西慌不择路,一个猫腰,钻到围栏外去。
顷刻间四周人仰马翻,连连惊叫:“快来人呐!路小公子掉水里了!”
继而便绕着船舱跑了起来,边跑还要边激怒他:“大块头,大莽夫,船都要被你震塌了。”
怎么只一天不在家,就能闹出这么个惊天大笑话。
“知错了吗?”路府大少爷路寇头痛扶额。
“他不是去放风筝了吗?怎的来这儿?”
向渠心想,不然呢?风都没有一丝,你能放高才是见鬼。
眼见向渠神色愈发难看,路西西也顾不得许多,抄起桌上的碗碟朝江铜后脑勺砸去。
江铜气得眼睛都充了血,“路西西!老子非把你剐了不可!”
吵架不能输气势,路西西一咬牙,叉着腰上前,“打你怎么了?我大哥说了,做人要讲规矩,没规矩便该打该罚。”
常小顺惊呼:“公子!不可——”
捏着拳头大步上前,向渠冷着脸站在路西西跟前,江铜怒道:“滚开!”
说完,探出身伸手狠狠一捞,路西西下腰躲开,还没来得及嘲笑他,脚下一个打滑,终于“扑通”一声——
去:“嘁,谁是那莽夫的朋友。”
路西西心想:谁说我不好好读书的,为兄弟两肋插刀不就是夫子说的吗?我这足足插了十几刀,可见用功之深。
路西西转头,向渠果然一脸冷意,眼睛如利剑般盯着他,只要江铜敢上前,向渠定不会放过他。
江铜是江家独子,全家上下捧心尖尖上的人。照路西西看来,他最多算是不学无术,而这位才真是玩垮子弟!
来人正是江铜,说来他俩真真算不上朋友。年初路家有笔绸缎买卖,料子是江南来的上等货,本钱也比寻常料子贵上不少,便想同人合伙,江家是去年才搬到梁州的门户,听闻早年间做码头买卖,赚了不少,路寇便主动上门商议合作。恰好两个后辈年纪相仿,便叫路西西尽地主之谊,带着一块玩。
打了牙祭,江铜便不安分,豆大的眼睛一虚,色眯眯地瞄:“早就听说这梁州城的姑娘生得漂亮,百闻不如一见,这小腰,小屁股,扭得爷心都酥了。”
这大酸菜伸出大爪子,直直朝他最爱的杏仁酥探去,秀气精致的小方块两手便被抓完了。
江铜娇生惯养十几年,没人敢碰他一根毫毛,眼下竟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人开了瓢,当即恼羞成怒。
路西西惊呆了!这位兄台,你不去挖煤真是屈才。
江铜将近六尺身高,且壮实。坐旁边跟个大火炉似的,还隐隐透着汗味,和放了几天的大酸菜有得一拼。
向渠拍了拍路西西,示意他还有,待会带他去小厨房拿
可路西西知道,向渠这趟出门,是为了做官之事。梁州是商贾之城,大大小小的商人多入牛毛,可到底民大不过官,向家从小便培养向渠走仕途,眼下正是关键时机,出不得错。
“那位小娘子真是人间一绝啊。”江铜作势起身,笑得猥琐至极,“这趟没白来,晚上小爷我有销魂窋咯。”
而后随意靠在椅背上,懒散问道:“江公子今日放风筝可有意思?”
向渠正欲动手,路西西灵机一动两手环抱,将人锁住:“哥,哥,别打架,你还想不想娶芸姐姐了?”说完一弯腰,从侧面露出个脑袋,做了个鬼脸:“略略略,来打我啊!”
矮洞很窄,江铜钻不过去,直直撞在栏杆上。路西西得意一甩头发,“大肥牛,过不来了吧!”
不等向渠反应,路西西一个箭步上前,挡住江铜:“你有病吧?这儿不是青楼,你胡乱发什么疯?”
围观人都在笑,江铜霎时怒火冲天,速度越来越快,“你有种给老子站住!”
“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懂什么?”江铜挥开他,路西西直直往后倒,撞在向渠身上。
“好啊,不和我玩,居然和向兄游花船?当心我告你大哥。”江铜一屁股坐在他旁边,路西西噌地弹开。
“嘴巴放干净点。”
路西西听他爷来爷去的都快恶心死了,现在更是想吐,视线不经意往上一扫,见芸姐姐正在二层和姐妹谈笑,直觉不妙,果不其然——
江铜捂着脑袋转身,满脸不可置信,“你竟敢打我?”
江铜将吃食灭了个七七八八,抱着茶壶一饮而尽,不耐烦道:“切,没意思,小爷我跑了几里路,那破烂风筝飞得还不及树高。”
“别气别气。”路西西连忙给他顺气,“你现在可不能惹事,有我呢,芸小娘断然不会受欺。”
常小顺嘴角一抽,没想到公子也有教人规矩的一天。
仗着身小灵活,江铜跟个老牛似的追不上他,路西西愈发嘚瑟,心里话不要钱似的往外冒:“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家伙,江伯伯竟送你去念书,我看你不如去挖煤,你一手下去,挖得肯定比别人多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