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对此的担忧简直无穷无尽。岛崎亮微怔,想说刚刚只是逗弄她玩,却不知怎么开不了口。没有听到回应的鸣海遥只好僵硬地扯开皱脸,仰起头对他笑着说:“明明亮哥哥对别人做了很不好的事,我却一味只想着亮哥哥如果受到惩罚会遭罪,感觉真的不太美好。”真、善、美。先天的残疾提前令她丧失了“美”,对某个人的过度偏袒又让她失去了“善”……徒留一点点“真”。她对他尴尬、重复地述说着真话:“我一点也不美好。”柔软多情换个词语就是软弱可欺。鸣海遥只是一个老实、愚笨、无聊、敏感、软弱、想法很多、经常被欺负的残疾少女。她为此很抱歉。“对不起。” 直击的真心岛崎亮兀然发觉自己和欺负鸣海遥的那些“坏孩子”没什么不同,这事实令他有些头疼。“不要再说了,小遥就是小遥,可以了吗?”鸣海遥迟疑地点头。可他仍觉不足道:“你能不能不要——”“不要什么?”岛崎亮叹气,换了个委婉的说法:“成熟大人是不会什么都说出来的,小遥可以把那些‘真心’话都收起来吗?”她摇头。不知想着什么的岛崎亮低垂眼帘,长直的睫毛微妙地扫过眼尾,高挺分明的五官使面颊处的明暗交界线清晰可见。他缓慢地开口:“可是,总是说真话的小遥有时候会让我感觉自己有点糟糕呢。”语气为难得令鸣海遥惊讶。“真的吗?”岛崎亮又以退为进,矫揉造作地两指点着额前,“唉,有时候,也不是很多,一点点点点。”“哦……”她磨磨蹭蹭很不情愿地答应,“我会克制自己的。”闻讯展露笑颜的男人便亲昵地拍拍女孩的头顶,再捏捏她的脸庞,低声道:“好啦,小遥试着为我努力吧。”盲眼男人后续就优哉游哉地出门慰问前领导去了。他把仍需努力的鸣海遥扔下。“亮哥哥?”声音在宽广得仿佛没有边际的房屋里回旋,再度荡漾涌入她的耳廓。当然,岛崎亮离开前对她说了很快回来,不必害怕;而且再大的房屋对于世界而言只都是一个封闭狭小的空间。微风从房间的这头吹到那头,如同呼啸似的咻咻鸣叫。鸣海遥只是觉得心空落落的没有着地。对于一颗空空寥寥的心,这个狭小封闭的空间还是太大、太陌生了。她想被熟悉的房间紧密地拥抱——自己租住的那间。鸣海遥想起方才对岛崎亮的承诺,试着开口:“我一点也不心慌,一点也不烦躁。”“我感觉很好。”她垂头丧气一阵,接着手扶墙面慢慢走到上锁的房门前。
打开门,停在那里。漫长时间里的鸣海遥仿佛静止于房间与室外的间隙。她遽然回神,抬手轻轻把门扉带上——沉闷且压抑的回响。“我还以为小遥要离开我呢。”男人在房间内的阴影里突然出现。神色晦暗不明的岛崎亮直勾勾“注视”着鸣海遥。他走出阴影,日光透过玻璃映上脸庞。过度的曝光令他整个人呈现出截然相反的强烈与模糊。“你没走!?”鸣海遥高高兴兴地朝声音处跑去。岛崎亮:“……”跑偏了。他自动移位到她的前方。“我在等你,”她最终停在障碍物前,扭扭捏捏地说,“每秒都在想你。”原来这就是谈恋爱的意义么!可以随心所欲地说很害羞的话——说完感觉好羞耻的鸣海遥拿手背掩脸。“真话还是假话呢?”岛崎亮听到很愉快,随后却想起自己说过的话。鸣海遥严肃了表情说:“假话。”他顿时后悔道:“小遥还是一直说真话好了……”岛崎亮很喜欢那些直击的真心。“可是你不是感觉难受吗?”鸣海遥深感这人太难搞了。从不拘泥自己的岛崎亮笑嘻嘻地拉过她的手说自己很需要被真心洗礼一下。然后,他收获一句来自女孩不算真话也不算假话的情绪言论:“我不想跟亮哥哥说话了。”她抽回手,又被捉住。两人进行一通憨态十足的你抓我躲之牵手游戏。刚说不想跟岛崎亮说话的鸣海遥先出声道:“亮哥哥看完那个又笨又坏的人了吗?”她想自己再也不和这人玩这种小孩子游戏了,手的每次动作都被控得死死的,就像他提前知道那样,烦,一点也不让着自己。岛崎亮答还没有,他离开的第一秒就感觉忘记什么事,仔细思考是忘了说我出门了,也没听见小遥对他说路上小心。所以回来完成这件事。“这件事这么重要?”“回家时候的对话:‘我回来了’和‘你回来了’也很重要。”“哦,我都会对你说的。”“小遥很乖。”“我出门了——”“路上小心。”岛崎亮离开后,鸣海遥走去打开上锁的房门。她安静地站在那里,脚踏出去一小步,又收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