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马斯·沃尔西为了不让议会干涉自己的政策,已经九年未曾召开过国会议会了。前年,也就是1523年波旁公爵叛变法国国王时,他曾经试图召开议会,为联合皇帝、波旁公爵全面对法作战筹集军饷,被亨利八世叫停了。但此时与前年又有所不同,弗朗索瓦一世被俘,法国国内防御空虚。这样的机会,千载难逢。“如果这意味着他们要支付战争的费用,就不会。”亨利八世道:“不要觉得法兰西已经变得不堪一击——如果皇帝不再有与他势均力敌的对手,英格兰乃至全欧洲都岌岌可危。你不觉得现在查理五世过于强大了吗?托马斯,我不愿浪费英格兰的生命和财产,去从弗朗索瓦一世的屈辱中为自己攫取利益,这样不仅会让皇帝变得更强大,而且还有可能使英格兰陷入困境。想想弗朗索瓦一世吧,他就是不肯放弃对米兰的所有权,才有此不幸的遭遇。”托马斯·沃尔西主教不知道亨利八世的观念是如何变成现在这样的。以前,他总是轻易能猜到亨利八世的心意,所以每件事都办得合乎他的心意。可是现在,他好像不大能看穿他的想法了。除了关注自己的离婚案件,他现在对战斗、对娱乐、对宴饮……完全没有了之前的那种狂热。这就是原因吗?为了一份激情、一个平淡无奇、身无长物的侍女,放弃了帝王的荣耀和远大的理想。他确实也想为国王达成心愿来着,可是现在,随着弗朗索瓦一世被皇帝击败,自己的所有努力极有可能会化为泡影。隐退?(过渡章)事情是怎么突然变成这样的, 托马斯·沃尔西偶尔会感到非常的迷惑不解,明明弗朗索瓦一世昨日还占尽了先机,怎么突然就败得如此彻底,让自己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真的是上帝要惩罚法王吗?因为他不该侵吞他的最大封臣波旁公爵的领地和财产, 逼得波旁公爵叛变、成为查理五世的一员悍将;当弗朗索瓦一世围攻帕维亚时, 波旁公爵返回德意志凭一己之力、招募了一万二千名雇佣兵, 赶来解了帕维亚的围, 造成了弗朗索瓦一世被俘的悲惨结局。这就是整件事的因果关系,现在往回想,一切是那么的理所当然,可是身在其中时, 却看不太清楚。法军全军覆没, 这是入侵和瓜分法国的最佳时机, 可是亨利八世一改常态、并不为之所动。当然, 缺少资金也是一方面的原因——可是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亨利八世把关注点放在了“再婚”之上, 对个人感情的追求超越了对君王事业的热度。自己只能继续向教皇施压、推进他的大事。如果弗朗索瓦一世不那么傲慢就好了,退回米兰过冬,与查理五世之间的争端和战争从长计议;在此过程中,教皇将委任状授予自己,国王的婚姻问题得以解决, 这将是多么顺理成章的事情——可惜事与愿违,现在法王成为了查理五世的人质, 教皇克莱门特七世肯定会很快与查理五世重新达成协议, 再去解除国王与阿拉贡的凯瑟琳的婚姻, 已经不会是件容易的事情。
托马斯·沃尔西只能感叹自己的运气太差, 弗朗索瓦一世和神圣同盟留给自己的时间太少, 而欧洲局势的变数又太多。亨利八世的失望是可想而知的,沃尔西主教不得不安抚他,道:“好在‘白玫瑰’理查·德拉波尔死在了帕维亚之役,彻底不会再出来作乱了。”理查·德拉波尔是爱德华四世的妹妹伊丽莎白(萨福克公爵夫人)的后代,一直流亡在海外,自称“萨福克公爵和白玫瑰”,是一个公然挑战英格兰王位的约克王室后裔。一些外国势力故意承认他是“英格兰国王”,因为都铎家族拥有的英格兰王位是基于博斯沃思战役的胜利,而非基于合法继承权。他比亨利八世更有权利戴上王冠。理查·德拉波尔是一位出色的军事指挥家,骁勇善战,深得弗朗索瓦一世的喜爱。在帕维亚战役中,他被授予了法兰西一半军队的指挥权,一直与法王并肩战斗,直至战死。这算是一个极大的安慰吧!亨利八世的眉头果然舒展了许多,道:“愿上帝怜悯他的灵魂!英格兰终于少了一个阴魂不散的敌人和叛徒!那么,弗朗索瓦一世现在囚禁在哪里?”沃尔西主教回答:“他现在被关在阿达河畔的皮齐盖托内城堡,由那不勒斯总督看管着。”亨利八世听了微微有一丝动容:如果是自己被囚,玛丽·都铎的儿子还是一个不到两岁的孩子,能指望他统治英格兰吗?不管怎样,弗朗索瓦一世至少已有了几个继承人,自己却连一个继承人都没有。弗朗索瓦一世虽然勇敢、具备一名统帅的一切优良品质,但是对米兰的执着,令他走到了这一步;自己要引以为鉴,对法兰西王权的执着要放下了,至少在自己没有继承人的情况下,不能再御驾亲征了。所以,不支持沃尔西入侵和瓜分法国的建议是正确的。“不知道查理五世下一步打算如何?”亨利八世接着问。沃尔西主教道:“无外乎两种:一种是继续发起战争,彻底征服法兰西;一种是达成和平协议,通过释放弗朗索瓦一世换取最大的利益。”亨利八世思忖了片刻,断言道:“如果查理五世不缺资金,肯定会选择彻底攻占法兰西;但是他没有财力继续维持战争了,只会是和平,就是不知道他会勒索弗朗索瓦一世到哪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