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令是欧雷克。”哈利说。扳机上的手指停顿下来。老人想要说什么。哈利屏息以待。“欧雷克。”老人的声音听起来宛如唇边吹出一缕清风。哈利不太能解释接下来发生了什么,在这一刻,他只看见老人开始死去,布满皱纹的脸庞换上一张孩子的脸,望着哈利。马克林步枪不再指着哈利,哈利也放低手中的枪。然后,哈利伸出一只手,放在老人肩膀上。“你能答应我吗?”老人的声音细若游丝,“他们不会……”“我答应你,”哈利说,“我会亲自处理,不让姓名对外公布,欧雷克和萝凯不会受到伤害……”老人的双眼望着哈利,许久许久。砰的一声,马克林步枪跌落地面,老人瘫倒在地。哈利取出马克林步枪的弹匣,把步枪放在沙发上,然后打电话到前台,请贝蒂叫救护车。接着他拨打哈福森的手机,说危险已经解除。他把老人拉到沙发上,在一把椅子上坐下等待。“最后我逮到他了,”老人轻声说,“他在泥泞里正要逃走。”“你逮到了谁?”哈利用力吸了口烟。“当然是丹尼尔。最后我逮到他了。海伦娜说得对,我总是比他强。”哈利按熄香烟,站在窗边。“我快死了。”老人低声说。“我知道。”“它在我的胸部,你有没有看见?”“看见什么?”“那只臭鼬。”哈利并未看见臭鼬。他看见一朵白云飘过天空,宛如一朵疑惑之云。阳光之下,只见奥斯陆市区旗帜飘扬,一只灰色的鸟儿振翅飞过窗前,但不见臭鼬。 《知更鸟》(10)第十部 复活哈利望着墙上妹妹的照片。那年夏天特别温暖,对不对?他们连下雨天都跑去游泳。他感觉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哀伤冲刷着他。105二〇〇〇年五月十九日。伍立弗医院。犯罪特警队队长莫勒在肿瘤科等候室找到哈利,在他身旁坐下,对一个小女孩眨了眨眼。小女孩皱起眉头,扭过头去。“听说他走了。”莫勒说。哈利点点头:“今天早上四点。萝凯一直守在这里,欧雷克正在里面。你怎么来了?”“只是想来跟你聊一下。”
“我正好想抽根烟,”哈利说,“我们去外面。”两人在树下找了一把长椅坐下。一缕缕白云在天上快速飘过。看来今天又是温暖的一天。“萝凯还什么都不知道?”莫勒问。“对。”“现在知道的人有我、梅里克、警察总长、司法部长和首相,当然还有你。”“谁知道些什么,你比我清楚多了,老大。”“对,那当然,我只是把我脑子里想的说出来而已。”“你来这里想跟我说什么?”“你知道吗,哈利,有时候我希望我是在别的地方工作,在一个政治活动比较少、警察勤务比较多的地方工作。比方说卑尔根。不过也有些时候,就像今天,我起床以后站在卧室窗边,看着峡湾和峡湾里的小岛,听着鸟儿唱歌,然后……你明白吗……然后我就不想去别的地方了。”莫勒看着瓢虫爬上大腿,“我想跟你说的是,我们想让事情保持原来的样子,哈利。”“你说的事情是指什么?”“过去二十年来,你知道每个美国总统在任期内被暗杀的次数都超过十次吗?而且这些暗杀行动都被破获,所有的杀手都被逮捕,媒体却毫不知情。暗杀一国元首的计划要是让社会大众知道了,没有一个人会受益,哈利,尤其是理论上可能成功的计划。”“理论上,老大?”“这话不是我说的。反正结论是,我们决定不公开这件事。我们不希望散播动乱的种子,或是揭露安保系统的漏洞。这些话也不是我说的。暗杀行动会传染,就像……”“我懂你的意思,”哈利说,从鼻孔喷出烟雾,“主要是为了那些当权者才不公开,对不对?那些当权者早就可以,也非常应该敲响警钟。”“就像我说的,”莫勒答道,“有些时候我会觉得卑尔根是个很不错的选择。”两人有好几分钟没再说话。一只小鸟在他们前方昂首阔步,摆动尾巴,轻啄草地,警觉地睁着眼睛。“白鹡鸰,”哈利说,“学名otacil alba,个性小心谨慎。”“什么?”“《我们的鸟儿》这本鸟类图鉴说的。盖布兰犯下的命案该怎么办?”“之前发生的命案都已经厘清了,大家都很满意,不是吗?”“什么意思?”莫勒局促不安。“现在再来搅动这些事,只会给后代子孙揭开旧疮疤,而且有人可能会四处打探,挖出一系列案子来。那些命案都已经结案了。”“对。尤尔和斯韦勒的案子已经结案了。那侯格林命案呢?”“没有人会费功夫去挖他的命案,毕竟他是……呃……”“他只是个老酒鬼,别人才懒得理他?”“哈利,拜托你,不要再把事情搞得更麻烦,好不好?你知道我对这样的处理方式也不是很满意。”哈利在长椅扶手上按熄香烟,把烟蒂放进口袋。“我得进去了,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