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烛音心一紧。“可那楼家小儿为何要杀无怨无仇的谢征呢?”圣上语气疑惑,看向沈烛音,“朕听说,当时你也在场。”沈烛音攥紧衣角,“回陛下,臣女确实在场。”“为何呢?”“陛下。”谢濯臣朗声道:“当时舍妹与楼氏子已经定亲,若是事情败露,可挟她威胁臣下遮掩。只可惜太巧,他还没逃出诏狱便撞上了臣和淳王殿下。”圣上低笑,“谢尚书还在时,与朕提起过你这个儿子,可朕怎么没听他说,你有这么个妹妹?”“不敢欺瞒陛下。”谢濯臣声音低沉,“虽以兄妹之名行于世,但的确不止于此。”沈烛音惴惴不安,不顾场合握住了他的手。谢濯臣侧目,没有甩开,反而十指相扣。他俯首又坚定道:“她……是臣的妻子。”“所以都知道可以拿她威胁你。”圣上恍然大悟,“如此情比金坚,若她有罪,你是不是愿意替她去死呢?”“不……”“是!”谢濯臣高声打断慌张的沈烛音,手上用力,不许她多言。“臣妻无罪,可若陛下觉得她有罪,臣愿替之。”“好!”圣上拍手起身,绕过案桌,走到他们身边。“如果你爹还在,朕便不必为谁继大统而忧心,他会按照朕的想法,教出一个令朕满意的太子。”谢濯臣愣了愣。“朕要的太子,不必是个完美无缺的好人,但必须是个瞒得住自己恶的聪明人。”圣上背着手,“朕瞧你,便很合朕心意。”“还请陛下明示。”“起来吧。”谢濯臣心思一沉,拉着沈烛音起身。他的身量高过圣上,却弓不下腰来,只低眉垂首。“子承父业,古今如此。”圣上不愿落了气势,又走上台阶,“朕要你,完成谢尚书还没来得及完成的事情,去教授皇子,替朕教出一个令朕满意的太子。”谢濯臣微怔。“不愿意?”“臣……恐难胜任。”圣上充耳不闻,扬声道:“即日起,你便为,太子少师。”话音一落,他又压低声音,“若你做不到,朕难免想念谢尚书,自是要追究……”“臣……”谢濯臣再度跪下,“遵旨。”圣上满意地笑了。是祸是福,都是后话。谢濯臣牵着沈烛音走出御书房,心想,此刻平安无事便是好。沈烛音神色恍惚,有一种不真实感萦绕心头。直到谢濯臣的手落在她头顶,拍了拍的同时,他轻轻说:“没事了。”影子踌躇,沈烛音脚步一顿,怔怔抬头。阳光倾泻,洒在她的脸上。“以后都没事了。”谢濯臣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似拨云见日。宫门前,言子绪和熙嘉、希玉和沈照,两两并肩而立。见到远远走来的二人,不约而同松了口气。在他们走近时,言子绪第一句想说的话是“抱歉”,但熙嘉在场,有的话只得等到以后再说。
“不必说了。”谢濯臣轻飘飘道,牵着沈烛音径直从他们中间路过,释然道:“关心的话不需要,担心的话也没必要,道谢和道歉都咽回去,我懒得听。”言子绪不知所措。跨过宫门,一切阴郁褪去,沈烛音回头朝他们扮了个鬼脸。“各位,回家咯!”哑然失笑,豁然开朗。今日的阳光很好,所以他们决定走回家。走累了也没有关系,反正重要的人就在身边,可以暂时停下。去茶肆喝茶,戏楼看戏,画舫游湖……不用着急,因为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走慢一点也没关系,因为他们可以一起走。……全文完 98番外一事到如今,结局竟和前世重叠。听到九皇子诏狱自刎的消息时,楼邵正被幽闭地天牢中,怔怔望着从窗户穿过,落在他脚边的一束光。他难免恍惚,好似重生只是一场梦。待会儿沈烛音便会端来毒酒,送他最后一程。然后他会因为不甘骂她蠢,说她有眼无珠。想到此处,他不自觉抬起头,望向幽深的走廊。确实有人来了,却不是沈烛音。谢濯臣一身矜贵青衣,腰间坠玉,沉稳走来。身后跟着的侍卫,手里端着酒。“怎么是你?”谢濯臣眉目冷淡,“你还想是谁?”楼邵站起来,与他平视,“沈烛音呢?她不是没死吗?”“她为何要来?”谢濯臣反问,“你又没有多重要。”楼邵嘴唇蠕动,半晌没说出话来。侍卫把牢门打开,将小心端着的酒送到了楼邵手里。楼邵没有犹豫,直接饮下,负气地将酒杯砸在了谢濯臣脚下。谢濯臣一动不动,认真问道:“为什么不逃?”唆使九殿下这罪名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他若逃了,也不会有人过分追究。而且凭他的本事,这是件很容易的事。“如果你是我,你会逃吗?”楼邵冷哼。“当然。”楼邵一愣,“你……你不会觉得耻辱吗?”谢濯臣觉得他好笑,“失败便是耻辱吗?觉得耻辱就不能活下去了吗?”“不然呢?”“你真幼稚。”楼邵气急,“你少拿一副长辈的口吻教训我!”谢濯臣静静地看着他,不惊不恼。他越是如此平静,楼邵便越觉得自己像笑话,“你这送的什么酒,我怎么还没死!”“因为那不是毒酒。”楼邵神色一僵。谢濯臣依旧冷淡,“还前世平西王妃的恩,这是我最后一次放过你。马车已经备好,会送你回到王妃身边。如果你出了京城还觉得自己活不下去,那就不关我的事了。”“你……”楼邵狐疑,“你端杯酒来就是为了吓唬我?”谢濯臣轻笑,“那是喜酒。”楼邵闷哼,一口气堵在心口,咽不下去吐不出来。“走吧。”牢门大敞。谢濯臣走在前面,“我亲自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