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下来后,李未末打量着那块表——自小学前戴的儿童电子表之后,李未末出门再也没有用手机和挂钟以外的东西看过时间。虽然他对手表比对车还没有见识,但他对罗豪忡这个人有认知,这个人送出去的东西绝对没有便宜货。对于罗豪忡这种身份的人来说,拿廉价的东西出来叫人看见,还不如不拿。所以当他在韩拓那里吃了嘴上的亏,并且还没有办法挽尊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选择转身就走。罗豪忡对李未末有好感,空闲时也愿意花费些精力制造巧合,他曾想,既然追求别人,那么在李未末这里,偶尔放下一次身段,失掉点面子,也不是不可以。但有韩拓在场,这件事就变得不是那么能够坦然接受的了。说到底,罗豪忡始终没有把李未末放在一个比较平等的层面上,更像抢购橱窗里的全球限定袖扣,独一无二,锦上添花。他可以抢不到袖口,但绝对不能被同样抢袖扣的人嘲笑。李未末估摸着这块表的价值,感觉至少会有四位数,说不定五位数都有。无事献殷勤,肯定有问题!李未末脑海里闪过这两句话,连忙把盒子推回去,“我代拍广告的酬劳已经拿到了,不能接受罗先生您这么昂贵的谢礼。”罗豪忡坚持,“那你就不要当它是谢礼,就当是我私人的一份心意。”这不是更不能收了!戒指和手表,也就一个套手指,一个套手腕的区别而已。罗豪忡纠缠不休,时间一点一滴过去,李未末心中焦急,咬咬牙决定索性把话讲透,以绝后患。“罗先生,首先非常感谢您对我的心意,不管是工作,还是其他方面,您都有给予过我帮助,所以我也不想再隐瞒您,一味地接受您的付出。”李未末顿了顿,用清亮的嗓音,以及无比笃定的神色说道:“韩拓就是那个我之前之后,想要比六十八年更多的在一起的人,我们是恋爱关系,目前正在同居中。”李未末看着罗豪忡,最后还是加了一句,“对不起,很抱歉。手表您还是收回去吧。”罗豪忡得意顺遂的人生中大概从未经受过这样的挫败,其程度与被迫扛着满是泥土的蛇皮袋子走在人来人往的cbd街道上不相上下,他拖着手表盒子的手十分尴尬地举着,但此时立刻放下,会让他觉得更尴尬。李未末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表达地不能再清楚了,丝毫委婉迂回也没有,他已经把该说的话说完了。难倒要对罗豪忡说,自始至终,自己都没有把他列入考虑名单中吗。
李未末不知道这样说罗豪忡会不会好接受一点,他斟酌了一下用词好吧,其实也斟酌不出什么来,随即开口道:“我这人其实是个怪胎,喜欢一个人就盯死一个人,韩拓我从上初中就开始盯着,如果中途换了别人,我会晚上睡不着觉,吃不下饭,大概直到入土也不能瞑目,我也搞不清楚这是一种生理上,还是心理上的缺陷,但我们现在挺幸福的。”听似信口胡诌,却大半是实话,至于说的是谁,只有李未末自己心里清楚。罗豪忡却对这样有些无厘头的话产生了反应,虽然仍旧心有不甘,但再纠缠下去只会自取其辱,便接受了李未末推过来的台阶。“既然如此,”罗豪忡把表盒收了回去,“我就不勉强了。”“那我送您下——”李未末的下字才说出半截,身后的防盗门被哗地拉开。韩拓抱着双臂,身上还穿着那件淡黄色猪猪围裙,表情似笑非笑。韩拓的声音很温柔:“站在过道吹冷风干什么?叫你朋友一起进来吃啊,怪胎。”李未末额角跳动了一下。罗豪忡在一场恋爱竞争中输得彻彻底底,甚至没有真正入选比赛,就天然成了韩拓的手下败将。本来就气不顺,被韩拓这么一挑衅,罗豪忡也有点来劲。这里不是公司,也不在谈判桌上,没有价值上亿的项目,也没有好事的新闻记者,无需再保持风度,脚下一动,下一秒已经站在了客厅里。沙发上,蔡鹄宇眨巴着大眼睛,看戏一样,就差手里没抱桶爆米花配着看。然而就在李未末刚关上门,四人还在成正方形站位僵持中时,门铃又响了。今天是个什么日子!?世纪末的party吗?!李未末只好再去开门,门口站着个姑娘,是周梦佳。周梦佳看着李未末,只觉得过了一个国庆长假对方长得更好看了,特别是身上多了些之前没有的柔和,少了冷漠和孤傲。然而紧接着,周梦佳就看到房子里不只李未末一个人,而是四个,她微微睁大了眼睛。周梦佳恍惚有种在看真人版恋与制作人的感觉,还是四种全类型,都在她眼前。穿着居家棉t恤,一如既往洋娃娃般精致的李未末;就算围着小猪围裙也掩盖不住爆发力,身材高大健硕的韩先生;一位眼睛特别大,穿着飞行夹克,正笑眯眯歪头打量的阳光男生;旁边还有一位身着全套西装,发型一丝不苟,一看就是不一般的精英人士。四个人由远及近,全都朝自己看过来,周梦佳好像一个误闯星光舞台的素人,胆怯地只想找块布把自己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