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问点儿什么、说点儿什么,可当下实在不是聊天的好时机,于是他只是说:“那你等我。”“嗯”,陆长淮笑着看他一眼,“可别让我等太久啊,我年纪大了。”三十六岁的人了,此刻竟也像热烈的少年般急不可耐。古原笑着摇摇头,心想:“老陆太可爱了。”没一会儿,唐一蘅和朱槿就被阳阳牵着走出来。陆长淮手占着,只能略一歪头介绍:“这是唐一蘅和朱槿。我跟你提过的,我们仨打小一块儿长大的。”古原放下工具箱,点点头:“你们好,我是古原,长淮的……朋友。”陆长淮笑了一声没说话。唐一蘅和朱槿不约而同地看他一眼,有点儿莫名其妙这人怎么笑得那么荡漾。因为他俩的关系还不明确,陆长淮没有跟他们交代什么,这会儿两人还以为他们只是普通朋友。不过尽管这样,他们也打心眼儿里替陆长淮高兴。唐一蘅招呼古原进屋:“快进来坐,让他自己装就行。”朱槿跟着说:“对,快别抱那个破工具箱了,抱一身灰,弯个腰累不死他。”“没事儿”,古原笑笑,“我还挺喜欢陪他干活儿的。”陆长淮一听这话又笑了一声,添油加醋般伸手在箱子里拿了管胶。这人可真不像话,当着孩子的面玩儿这么幼稚的把戏,阳阳看着都笑了。唐一蘅啧了一声,莫名觉得自己在这儿有点儿多余:“那怎么着?你俩装着我俩先去餐厅点菜?”阳阳仰着头问:“那我呢爸爸?”“你跟爸爸妈妈走吗?我们可以去找胡缨阿姨、周年哥哥和三秋叔叔玩儿。”阳阳指指外面说:“石头还没捡完。”“没事儿,咱一会儿还回来呢。”阳阳点点头,笑着说:“那行吧,实在不够也没关系,古原哥哥说可以带我去鹅卵石路那边抠。”“哎”,古原一笑,“你这孩子,什么话都往外说呢。”陆青阳性格比较内向,跟不熟的人向来话不多,因此这句突如其来的玩笑让大家都很意外。其实他是因为感觉到了古原刚才的不知所措,又看到了当下陆长淮无意中表现出的亲昵,所以愿意花一点小心思跟古原亲近起来。这个敏感又聪明的孩子,用他的方式爱着他的家人,也懂得爱屋及乌。唐一蘅和朱槿要带着他去餐厅的时候,他还拽了拽唐一蘅的手,提醒他:“还没问古原哥哥爱吃什么。”“噢对,古原有什么忌口吗?”古原还没说话,陆长淮先说:“点几个不辣的,再点几个酸甜口的。”“行,那我们先去,你们弄完了快过来。”
他们走了之后,陆长淮笑着说:“阳阳管叫你哥哥,管叫我爸爸,这辈分是不是乱套了?”古原一笑:“我的错。刚才过来不知道他是谁,我自称哥哥逗他来着。”陆长淮专注于手里的活儿,语气却带笑:“得改过来”。古原靠着落地窗笑着不说话。他现在浑身轻飘飘的,感觉自己像只小船一样晃晃悠悠地漂在海上,有种非常不真实的幸福感。过了一会儿,陆长淮终于装好了门铃。他把古原关在门外,自己进了屋。阳光下,古原笑着理了理衣服,抬手按响了门铃。今天是农历八月十五。秋在无声无息中带走生命。一场雨、一场寒,山间野草黄一半。四年前的今天,陆长淮失去了父母双亲,从此人间如旷野,秋风皆悲凉。四年后的今天,有人站在旷野之上,为野草添色、让阳光摇晃,抬手敲开了这扇门。那人笑意盈盈,穿一件干干净净的白衬衫,手里没花却谦谦有礼。 不着急,慢慢来中午吃饭,胡缨、周年、解三秋都过来了,正好凑齐了一桌八人。菜点得不少,但量都不多。其中有几道是陆长淮爸妈爱吃的,算个纪念。在座的都不是外人,陆长淮并不避讳什么。他看着那几盘菜,笑着跟唐一蘅说:“我爸妈真是没白疼你”。唐一蘅听了这话却是下意识地看了古原一眼。表面上看,这一桌里古原算是外人中的外人。他不过是个刚跟陆长淮认识没多久的客人,有些话好像本应该避着他。可陆长淮不光没避着,开饭后还给古原夹了一块排骨,说:“尝尝这个蒜香小排,是厨师根据我爸的菜谱改良过的。”古原尝了一口眼睛又亮起来:“好香!”陆长淮好像就等着他这个表情一样,等到了便笑得心满意足。正对面,唐一蘅一直看着他俩。此时忍不住撞撞妻子的胳膊,低声问:“你有没有觉得哪儿不对劲?”朱槿神秘一笑:“吃你的饭吧唐老头儿,别瞎操心。”阳阳一听这话也笑起来,跟着说:“唐老头儿,吃饭吧。”“嘿小兔崽子,你管你爸爸叫什么?”阳阳左手边是亲妈,右手边是干爸,并不惧怕那个纸老虎亲爸。亲爸越过亲妈要弹他脑门儿,他便往干爸爸怀里钻。本来还在闹、全然没个爸爸样儿的唐一蘅看着这一幕忽然晃了神。小时候他调皮捣蛋他爸要揍他的时候,他也是像这样往陆爸爸怀里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