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盆子放这儿不用管了,赶紧回房睡觉。”柜台收账的事周梅和石头做不来,开店后他们两个起码得有一个人在店里坐镇。蒋辽酒喝太多明早能不能按时起来不好说,别廉长林没喝酒却熬了夜反而起不来。廉长林却还是坐着不肯挪窝,视线从他手上挪开,深邃的眸子在昏暗里微微亮着,非常直白地盯着他的脸查看。躺的好好的被折腾起来蒋辽的睡意就已经跑了一半,察着廉长林毫无困意又不急着出去,他想到饭桌上的事就没继续赶人。“李婶儿说的那些你该考虑了,成家毕竟是大事,能尽早定下就别拖着……”油灯放的远只有熹弱的灯光照到床这边,廉长林半张脸落在阴影里,进房间后一直安安静静坐着,蒋辽话一出就明显感觉到投在身上的视线变得冰凉。廉长林静静幽幽看着他,非常不乐意听他继续说下去,全身都往外冒着刺,活像个不点也能着的炮仗一言不合就能蹦起来炸人。只要不是性命攸关的大事,蒋辽平时不会过问廉长林的私事,可能喝了太多酒加上自己确实也挺想知道,他犹豫了下还是问出口。“……你不是有中意的人了?”廉长林眸光小幅度晃了晃,眼睛一眨不眨注视着他良久都没有回复,在蒋辽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廉长林郑重又固执地点了点头。外面的风声变得格外清晰,从西南方向斜打到窗板,松动的窗户发出吱呀轻响。蒋辽心里又低又轻地“啊”了一声……居然真猜中了。同时又生出了一股说不上来的,就有种……亲手养大的孩子终于要展翅高飞、见识到外面广阔的天地流连忘返后再也不着家的怅然,还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压在心里怎么也释放不出的不痛快。明明自己也没养他多久……啧,酒令智昏,以后还是少喝为好。“……作坊短时间建不起来,趁现在不忙,明天请村长帮忙写和离书,去衙门唔——”口鼻突然被紧密捂住,廉长林手掌沾上的水已经变得冰冷,蒋辽仅剩的那点困意更是彻底被冻没了。廉长林看过来的目光变得凛冽,刚才是不乐意听,现在是彻底不高兴了。蒋辽脑袋后仰躲开他的手,没空去猜他突如其来的情绪。男大当婚女大须嫁虽说是封建残余,但不是没有可取之处,何瑞雪又正值待嫁的年纪,久拖下去对他们都不好。“既然你有中意的人,就早点把亲事唔——”嘴又被捂住,屡次被打断蒋辽气血上头感觉脑袋更晕了,垂头扶额按了按太阳穴,同时扒开廉长林的手。“算了,”他这会儿实在没心情应付廉长林,开口赶人,“你回房间吧。”廉长林没配合走出去,起身给他揉按起太阳穴,随后手掌下滑搭到他肩膀往后施力。
“刚才偷喝酒了?”蒋辽再次拍向肩膀上的爪子,没拍掉。见他神色不耐廉长林收回了手,在空中稍作停顿又向下托起他的手背在掌心写字。“这有什么好问的,你要成家了我自然是要搬出去。”廉长林站在床边垂着头看他,闻言周身气场徒然冷下,笼罩在蒋辽身上的烛影都带上了霜冻。一双眸子晦涩难明,又背向着烛火,蒋辽更窥不清他的想法,突然间想起上次齐百德提到和离时他也是这样,不过现在的抗拒要比那时候强烈多了。房间安静了半晌,蒋辽问他:“不想我搬出去?”廉长林垂下眼默认,走上前又想让他躺回去。好像是从最近开始的,蒋辽发现廉长林特别喜欢动手动脚,他现在不想躺下只想收拾人。“你三岁小孩离不开人?都要成家了还要我跟着住,打算让我住到什么时候,到你当爹了还是到你七老八十?好歹是做生意的人,别这么意气用事。”不知道是被其中哪些字眼刺中了,廉长林眸光发凓,蒋辽的手被他用力抓着都变了型。一而再再而三,蒋辽憋着火抬眼看他,手上桎梏的吃痛感才逐渐消退。廉长林冷着脸觑了他一眼,松开手转身端水盆走出去,门都没给他带上。蒋辽:“……”一言不合就甩脸子,也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今晚喝的酒比较烈,刚才穿着里衣坐在床上并不觉得冷,廉长林一走开狭窄的视野变得开阔,蒋辽感到冷意袭来。廉长林不知道在后院那边做什么,半天没听到他走回来,蒋辽在床上又坐定了一阵后起来关上房门。厨房灶台上的陶罐盖子噼啪作响,廉长林烧水时就熬上的解酒汤好了,他拿湿布打开倒进碗里。再次回到房间,蒋辽平躺在床上侧着脑袋面向外面,下颌微微抬着,眼睛闭的很沉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睡着了,被子只盖到胸膛,一只手还搭在腰上也不怕半夜被冷醒。廉长林屏息在床边站了一阵,伸手试探地碰了碰他的脸。没醒。曲着的手指展开顺着轮廓抚上他的脸,指腹从他眼角轻绘而下就要触到双唇,蒋辽睡得很沉丝毫没有察觉。不让他喝酒自己却喝那么多,连基本的警觉都没有,换在平时他进房间蒋辽就该发现了。清醒的时候就知道挑些他不爱听的话来说,现在睡得这么死被人占了便宜都不知道。廉长林手上忍不住用了些力在他脸上辗转,睡梦中的蒋辽皱了皱眉,他放轻了呼吸却没马上停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