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溪眼底浮过一抹亮色。她还从未往这方面考虑过!以前只纠结絮儿是否失忆,如何唤醒,倒没想过失忆也是一种病,完全可以靠医术来解决!更何况……秦虞之的医术,若称第二,天下也无人敢称第一了。当初萧长卿身上的蛊毒便是他压着的。如今……兰溪仰头看他,语气认真。“你有几分把握?”秦虞之因数日风餐露宿而起了些皱纹的眼角,微微眯起,泄出属于神医特有的孤傲。“五成。”五成。兰溪心中微定。既有五成的把握,那是得挑个时候,让秦虞之为絮儿诊断一番了。择日不如撞日。兰溪问道:“三日后,兰府家宴,你可有空随本宫同去?”秦虞之怎会不同意?忙点头应下。即便不是为絮儿治病之事,兰府,他也是要走一遭的。他倒要看看,絮儿口中的那位韩允文大人,究竟是何等风姿,竟然让失忆的絮儿,非他不可…………三日,一晃而过。兰府的晚宴是定在酉时。可还未到申时,便已布置妥当了。长灯通明,光可鉴人。长廊回转处,人影密密。端着蔬果点心的仆妇们,穿着浅色与湘色交织的长裙,裙角掠过那绿意深浓的亭台绿植,别有一种欢喜和美感。兰府许久没这么热闹了。“据说今晚太后娘娘也要过来……”说话的是个脸生的仆妇,语气里充满了对太后的崇拜和敬仰。她是近日新招入府的,虽然知道兰府里的姑娘入宫做了太后,但仍觉得宫里的贵人犹如天边的明月,可望不可即。谁曾想,入府不过几日,便要亲自招待那宫里最尊贵的主子了。到现在了,人还是恍惚的。她身旁与她同行的妇人,是兰府的老人了。见她这般紧张,笑着安抚。“你放心,咱们太后娘娘是天底下最和善不过的人了。”“从小就温和懂礼,粉团子一样的娃娃,扭头就长这么大了。”“还有二小姐……”不知想起什么,眼眶竟有些潮湿。
二小姐失踪,老爷去扬州寻人,人没寻回来,自个却大病一场的事,让她们也跟着担忧不已。好在二小姐终于回来了,如今也算有个完美的结局了。所以的今日的家宴,定然不能有半点疏忽。于是,那仆妇交代身边的人道。“酉时的家宴,太后娘娘肯定会提前半个时辰到的。”“待会儿可仔细些,切莫冲撞了娘娘。”“我晓得……”那面生的妇人急忙应下。等霞光将晦暗的天光擦去,月华初上时,十步一尊的照明灯,将从府门口到宴会厅的路,布置得灯火通明。约过了半个时辰。兰府门前声音渐渐嘈杂起来。门房看着那由远及近的马车,看着厚重的车辙碾过青褐色的石板路,马车上的锦缎车帘纹丝不动,却更显矜贵。太后娘娘来了。门房急忙朝里头传话——“大小姐回府了!”相比起太后娘娘,他们更习惯大小姐这个称呼。话传到里头,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乌压压迎出了一群人。为首的是管家华叔。数月未见,风霜相参,人看着苍老了些,但好在眸中仍盛着光。看到腮雪和凝霜从马车里下来后,不待兰溪露面,便迎了上去。声音里,带着哽咽。对马车里的人道。“太后娘娘,二小姐……已到了。”“如今正和老爷在一处喝茶说话呢!”自太后娘娘将失忆的二小姐带回京中后,老爷虽然见过二小姐一面,却连句话都搭不上,二小姐对老爷更是避如蛇蝎。老爷明面上没有太大反应,可回府了夜里总是唉声叹气,辗转反侧,彻夜难眠。今日,托了太后娘娘的福,一家人能聚在一起吃个饭,老爷能跟二小姐搭个话,他做这奴才的,看见了也难免心酸。兰溪笑着安抚华叔,“今日一家人团聚是好事,您也该多笑笑,心里头别装那么多事。”华叔用袖口掩了掩眼角,又快速地放下,笑容也浮现出来。“老奴都听大小姐的。”兰溪点了点头,这才扶着青鸾的手,缓缓下了马车。初冬寒气上涌,树叶萧瑟荒芜,唯有那几株自华山挪来的雪松,为这庭院撒上了片片绿意。看着面前这熟悉又陌生的庭院,想到那层层屋舍之内,最亲近的家人,脚下的步伐,更快了些。宴客堂内,兰絮和兰衡彼此隔了四五个位置坐的,他们中间,则是坐立不安的韩允文。韩允文一身藏蓝色长衫,头戴碧玉冠,在御凤台数月,面上的书生之气已淡去,眉眼之间萦绕的,是淡淡的锋芒和厉色。只是这锋芒和厉色,夹在兰衡和兰絮之间,就变成了难言的尴尬。兰溪进来,他像是见了救星一般。快速起身,步伐仓皇凌乱,一边给兰溪使眼色,一边向兰溪作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