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那么乖。
宝音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斡勤湿淋淋的长头发缠着他,还有那似有若无的喘息,他像捧着一尊佛,捧高了又落下,而他,则在神佛的身体里看到了西方极乐世界,看到了摩利支天的坛城,看到了轮回转世的芸芸众生,看到了天涯尽头的一点白光……
“老爷……宝音老爷!”
宝音一骨碌爬起来,是守门奴隶,擎着他的好衣袍,指着灶头顶上的天,他一看就知道时辰过了,昨晚……那是个梦吗?他稀里糊涂系袍子,边系边奔出门,帘子临落下,他回头看了一眼,使惯了的桌子柜子,喝了一半的马奶子,还有帐篷背后的那个土洞,好像盖了新土,被填实了。
不是梦。他踩着守门奴隶的瘦背上了马,从这儿到弘吉剌人那里,骑马要走三天三夜,陪他同去的是当初定亲的一个长辈和两个好射手,四个人每人带一匹换骑的马。
路上很顺利,风也好,第三天入夜就到了弘吉剌部落,喝了酒唱了歌,他新奇地走进新娘子的小木屋,她比他大五岁,遗憾的是,长的并不像斡勤。
他看着她鼓胀的乳房、进入她纯洁的身体时,满脑子都被斡勤占满了,马上的三天,他一直没弄明白和斡勤那一夜是什么,现在他知道了。
可为什么呢?斡勤的躲闪,他的新衣裳,他一转头流露出的那种哀伤和风韵……事没干完,宝音就从新娘子身上爬起来,他跑出屋的时候,宴还没散,他的人和弘吉剌的人都愣住了,眼看他翻身上马,中了邪似地鞭打他的哲别。
再好的马也跑不了三天三夜,离家还有一箭地的山梁下,哲别倒下了,白沫子冒了满嘴,宝音扔下鞭子,逆着风狂奔,部落里每个见到他的人都惊呆了,直着眼睛不动弹。
“斡勤呢?”他一路问:“让斡勤来见我!”
没人回答他,直跑到自己的帐篷,守门奴隶才告诉他:“斡勤死了。”
宝音像遭了暴风的新叶,脸色一下子枯黄了:“什么时候的事?”
“你走的当天晚上。”
“怎么死的……”
“不知道,没人看见。”
“尸首呢!”
守门奴隶绞着指头:“也不知道……”
宝音一脚把他踹倒,奔着查干的大帐就去,洁白的斡尔朵像花一样开在山坡高处,他过了弓箭帐篷、守门帐篷,查干的营帐就在眼前,却有人叫住他:“宝音老爷回来啦!”
他一转头,是揉皮子的海都大叔,坐在一块黑石头上,戴着他赏的银戒指,正慢慢地揉一张水貂皮:“哲别呢,怎么没牵着?”
宝音知道他有一双洞悉一切的瞎眼:“斡勤的事,你知道吗?”
老海都咂嘴了:“哦哟哟,那个孩子……”
宝音的眼泪再也憋不住,扑簌簌打在胸前:“他怎么了?”
“他像回回抹杀羊(10)那样把自己的喉咙割断了,”老海都叹息着说:“死的时候光着身子,萨满去接尸首的时候,查干老爷揪着他的头发死活不撒手……”
“噌”地一声,老海都不得不捂住耳朵,这个响动他不认得,那是抄真出鞘的声音,宝音像个真正的男人那样,举着他的马刀,向查干的帐篷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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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蒙古人杀羊捅肚子,穆斯林杀羊抹脖子,双方均不认同对方的作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