蹑脚,绷着唱这段:“小尼姑年方二八,正青春被师傅削去了头发,每日里在佛殿上烧香换水,见几个子弟们游戏在山门下……”他水袖掩口一回眸,正对上沈宜之,油亮的分头,西装笔挺,色迷迷把他瞧着。
他先是一赧,退后两步,再一开腔,变了一种风情:“他把眼儿瞧着咱,咱把眼儿觑着他,”那眼神,像是春水烧得滚沸,又像是山花开至最艳,他绵到骨子里地扭,“他与咱,咱共他,两下里多牵挂……”一顿,他藏着笑,撒娇似地叹,“冤家!”
这回不用沈宜之的人作势,哄堂的叫好声波浪般席卷剧场,头顶的石灰灯好像更亮了,紧绷的四肢陡然放松了,戏文像是从心眼里往外淌,小桃枝转着轻盈的步子:“怎能够成就了姻缘,就死在阎王殿前,”他嘟着唇,有些发狠的样子,“由他把那硾来舂,锯来解,把磨来挨,放在油锅里去炸!”小嗓子舔得人脊背发紧,又娇又嗔,还带着点青涩的放浪,他拖腔,“哎呀由他!”
这活脱脱就是个十四五的小尼姑,不知道男人,又想着男人,青葱生涩,丝丝缕缕的都是情、都是戏,白尾巴拂尘凌空一扫,他把珍珠般的面庞面向沈宜之:“火烧眉毛切顾眼下!”
小桃枝要大红了,不对,戏牌上亮出的名字是何翠秾,取桃李艳丽之意,沈宜之给他起的。
下了戏,卸了妆,坐上沈宜之的小汽车,小桃枝还没从初次登台的兴奋中回过神,沈宜之也不吵他,任他靠着窗闭着眼,像个受宠若惊的孩子。
车并不是到妓女巷,而是停在城北一座四合院门口,小桃枝扒着窗往外看,沈宜之下车给他拉开门,颇粗鲁地把他拖出来,担在胳膊上擎到肩头。
“干啥,”小桃枝又是那副胆小的样子,做贼一般四处看,“我自己能走!”
沈宜之抬脚踹开四合院大门,朝院里等着的跟班喊:“去,给你们何老板掌灯去!”
他说的不是照亮的夜灯,而是堂屋床边两支描金的红烛,小桃枝在他肩头一颤一颤的,脚不着地,心就跟着七上八下:“这是啥地方?”
“何老板你家啊,”说着,沈宜之跨过二门门槛,屋里的大烛已经点亮,红彤彤的,照出一屋子春光,“你在这院子出科,不低气!”
小桃枝连忙捂他的嘴:“羞不羞!”
沈宜之抱老婆似地把他往上颠:“自己家羞什么,老子今晚就是要让干巴巴的小桃枝儿开花!”说着,他一脚勾上门,“咚”地一响,把大红的春光全截在门内。
两个跟班立马凑上来,一左一右贴着门往里听,扒衣服的声音,亲嘴声,沈老爷急不可耐的喘息声,还有小桃枝惊慌的求饶声。
“还有啥话跟我说吗?”临要下手,沈宜之绷着劲儿问。
小桃枝的话音儿听不清,好像是说“怕疼”,沈宜之急急反驳:“谁说疼,胡说!”
小桃枝的声音闷闷的,像是拿被子捂着脸:“师哥说的……”
静了片刻,沈宜之假惺惺哄他:“就疼一下,真的!”
两个跟班捂嘴笑,笑这个年轻老斗的猴急和狡猾,也笑这场错乱了阴阳的洞房花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