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因［1］

    <h1>前因［1］</h1>

    越清言辞拒绝了成毅的接送，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公寓的时候，已是月上枝头了。隔壁的夫妇前些天去医院检查身子，发现妻子怀了孕，便打算回老家操办一桌酒席宴请客人，庆祝他们结婚十五周年终于有了孩子。

    农村人，贫贱夫妻，没什么文化，来大城市打工，没有孩子，也没有根，遭婆家嫌弃，确实艰难，但他们居然就过了十五年。

    他们的喜悦也惠及了越清这样和他们不是很熟的邻居，妻子虽然脾气暴躁，但却是个做点心的能手。越清回来后，便带着满脸喜悦敲了敲她的门，送上了一碟满满当当的中式点心。

    越清有些惊讶，听到原因后，收下了点心，并送上了祝福。

    关门前，她听见了丈夫异常温和的声音。

    “我以后不和你吵了，你打死我，我也不吵了。”

    “死鬼！我是这么蛮不讲理的人吗？”

    “是是是，我家媳妇最好了。”

    真奇妙，这两人吵了这么多年，甚至还差点打死对方，他们居然真心相爱。

    成毅这个狗东西！真的给她制造了不小的麻烦，身上青青紫紫的一大片痕迹不说，浓稠的精液都射在了她肚子里，当时没能及时清理，现在只要想想就头皮发麻，只得放了一池热水，匆匆下楼买了避孕药。

    那卖药的小姑娘显然是个人精，看她这样子，拿避孕药的时候，还附带了一瓶擦在私密处的膏药。

    小姑娘睁着圆溜溜的眼睛转了几圈，说道：“我看你挺需要的，不要我就放回去了。”

    越清：……

    销售鬼才。

    她到底是怎么看出来的？！

    面无表情地收下了两样东西。

    把下身清理干净，服了避孕药，又给下身上了药，才懒懒散散地披着件睡袍走出来。

    冰箱里还有两个鸡蛋一捆青菜，但她方便面吃腻了，也不想动手，只拿出一瓶可乐，走到阳台上，就着精致小巧的点心吃起来。

    那媳妇是浙江人，做的点心也有江南的情调，绵绵软软，入口即化，甜得能腻死人。但越清很喜欢，她吃出了家乡的味道。

    公寓很老旧，设施不齐全，租金也不便宜，隔音还不好，唯一能安慰越清的，便是这个小小的阳台。

    站在这里，能看到原处一片苍翠的西山，秋天还能看到那里火红一片的枫叶，院子里还种了几树桂花，清秋佳节，桂子飘香，很有江南的韵味，也能稍稍蕴藉她远离故土的寂寥的心。

    说起来，她已经很久没有回家了，也快五年了。连逢年过节都没有回去。

    她家虽然不富裕，父母却很恩爱和谐，生了她和她弟弟。姐弟俩年岁相差极大，弟弟小她八岁，在她已背着行囊，独自一人踏上进城读书的路途的时候，他才牙牙学语。每当她回到家，小子总是给她的脸颊来一个沾满口水的热吻。

    然而，弟弟出生没多久后，母亲就因病离去了。母亲走得突然，连什么病都没来得及诊治。父亲就像是变了一个人，颓废，邋遢，暴戾……她并不想回到这个家，但因为有那小子在，长姐如母，她总算是体会到了这种心境。

    那小子从牙牙学语，到站立行走，再到进学校，带着红领巾读书，他很乖，回到家不和爸爸争吵，只安安静静地读书，于是他总是获得很好的名次……她一点点见证了他的成长。虽然她要外出求学，相处的时间不多，姐弟俩的关系却很好。

    然而，他美好的人生却戛然而止。

    母亲没来得及诊治的病，在她十六岁那年，在那小子的病历上看到了。

    急性白血病。

    白血病并不是遗传病，父亲却在那么多年后，再一次在他的孩子身上看到了和妻子类似的病症，顿时瘫坐在人来人往的医院走廊号啕大哭，撕心裂肺痛哭不已。

    男人浑浑噩噩多年，似乎在这一刻清醒了过来。

    她匆匆从学校回来，坐着最后一班夜车，风尘仆仆十二个小时，蓬头垢面，狼狈不堪，没有去看弟弟，而是闯进了主治医师的办公室里。

    她需要一个解释。

    医生推了推黑框眼镜，对她说：“白血病虽不是遗传性疾病，但如果亲人患上了，那么后代患病的风险相对较高。”

    一句话揭示了前因后果，宣判了她的男孩今后的人生。

    她不愿让那小子看到她脆弱不堪的样子，她怕自己会在他面前失声痛哭，只进去看了一眼熟睡中的男孩，吻了吻他的头，便捂着嘴跑回了学校。

    他才八岁，才上二年级，是校内的国旗手，班上的第一名。

    父亲卖了县里的房子，卖了村里的土地。这是这么多年，他和母亲苦心经营的成果。

    人生如梦，浮浮沉沉谁也难料。

    从此以后，她就很少回家了。

    她有那么多事要去做。

    高考是她唯一的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