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快走了吧?苏瑾问。
是啊,大后天走。孙志喝了口水。
你这次回来有什么感受?苏瑾还没有过长久地呆在另一个国家的经历。
看起来热闹吧,但并不怀念,其实在这里,基本上没有什么东西值得我留念了,以后也很少会回来了。他有一丝落寞。
母亲改嫁,跟新家庭相处得很好。过年去她家,是的,她家并不是他的家,她甚为殷勤地招待他,用过分热情来弥补这些年在母亲角色上的缺失,却少了真情。
他为她感到欣慰,但心中也不是不难过的。
幼童可以直接问一句:妈妈你为什么不爱我?
但成年人,对于爱,特别是亲情,受不得一丝怀疑,便更是问不出口。
苏瑾看着他,十分感同身受,家庭缺失的那一部分,是他们不得不承受的。
那以后春节可以去加拿大度假,你可要给我当野导。她开着玩笑,装作轻松的样子,他不是需要被人安慰的人。
行啊,你来我肯定奉陪。他也笑了。
饭桌上热热闹闹,他们聊天声音很小,不显得突兀。
饭桌那端话题不断,路征其实很会说话,浸淫了中国酒桌文化这么几年的人,这种场合对他来说更是如鱼得水。
这一面的他,她很少看到。
但凡在事业上有点成就的人,抛开时运机遇,都不是好惹的角色。路征面对家庭的那一面是温和的,甚至是没什么特别在意和需要计较去争的。这也时常让她忘了,他的底色。
他并不是表面那么良善的人,对她的好,也许是没必要对她不好,但如果有一天,他拔刀相向了呢?
感冒真让人想多,她的头昏昏沉沉,这些问题,她从来没有考虑过。
商业领域有个专业词汇叫黄金降落伞,这是一种补偿协议,它规定在目标公司被收购的情况下,公司高层管理人员无论是主动还是被迫离开公司,都可以得到一笔巨额安置补偿费用。
如果婚姻是个商业行为,那她有没有黄金降落伞?
在结婚第五个年头,这些问题骤然浮出水面。
苏瑾,你们有没有计划生宝宝呀?坐在对面的周青问。
刚刚在闲聊时知道她刚刚生完二胎,看来有小孩的人都觉得有小孩是件幸福的事情,幸福到也觉得别人应该生一个,不然人生就不完满了。
其他人都饶有兴致地看着苏瑾,想知道她的回答。
我家决定权都在路征手里,他说了算。苏瑾逃避了这个问题,也给足了路征面子。
路征苦笑,你这是要我回家跪搓衣板啊。
一群虐狗啊的呼声响起,这个话题被跳过。
周青在跟旁边人分享着妈妈经,大宝照书养,二宝照猪养,我们家二宝太乖了,一点都没有当年大宝的折腾。每天看着他的笑脸,真的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一件事,天真无邪。
真羡慕你,找了个好老公,能在家坐全职太太。旁边女同学说。
啊,你辞职了啊?苏瑾惊讶,不禁问出了口。
呦,路征那么能赚钱,你还上班啊?依旧是那个讨人厌的黄燕,搞得她工作是吃亏了一样,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场面尴尬,周青性格柔和,和善地回苏瑾,对啊,宝宝长得太快了,实在是舍不得错过他们的成长。我个人也喜欢家庭生活,忙活些家里长短,老公有能力养家,我也就辞职了。
是的,小孩子成长太快了。照顾孩子辛苦吗?苏瑾回周青,无视了黄燕的问题。
是挺辛苦的,虽然有阿姨帮忙,但还是很累。
其实饭局上,人根据社会地位分三六九等的,地位高的自然有更多话语权,地位低的说话注意分寸、多加尊重是应该的。若想别人给你留脸面,就得自己给自己脸。
所以在这个场合上,苏瑾忽略了黄燕这个人,都不算是失礼,给她脸只会显得自己好欺负。
孙志低声说,你脾气还是这么直。你还记不记得高中,她来问我物理题目,你下课还来威胁我,不许教她。
苏瑾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我以前有这么婊吗?
孙志忍不住噗哧笑了,有这么形容自己的吗?
我完全不记得了,那你呢?你教了吗?
我批评你不够友爱同学,然后你一个月没跟我讲话。孙志从那时知道了她这人牙呲必报的性子。
那你这么回,是挺让人讨厌的。正义不重要,重要的是站队好吗!苏瑾想不到当年自己如此意气用事,多好,能最大限度保留个人喜恶,喜欢就要把心捧出来,讨厌就要摆在脸面上。连看红楼都要讨厌一下宝钗的城府深,明明人曹老爷子没这意思说她不好。
苏瑾抬头准备夹菜,看见路征正看着她。
路征在想的是,她的高中,他像是个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