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偏執的習慣

    陳子濬眨了眨眼，也許是陽光太刺眼讓他看錯了，他怎麼好像覺得……又看到國中一年級時候的俞桑棠呢？

    少年低头继续看自己的语法表，笨拙地藏起眼底一闪而

    她一點都不想參加閔允程的派對。尤其還得和學校認識的人碰面——他們會怎麼看她，他又打算這麼折磨她呢？桑棠真的想都不敢想。

    她甚至猜不透他的想法，自从哀求他保守秘密后，他们两人的互动，变得很诡异。

    只要一根尖锐的针，此刻短暂的平静，随即就会残忍地破裂开来。

    他是桑棠國中三年的同班同學。和她一樣，陳子濬是單親家庭，幾年前母親留下他們兄弟生病過世了。或許是因為這個緣故，陳子濬性格一直比其他人都來得穩重幹練，老師也好，其他家長們也很喜歡他。國三準備升學考試時，他以高於錄取許多的分數選擇念高工，原因是想在自己父親的車行裡幫忙。

    桑棠是自告奮勇要一起去的。她在這個家裡根本喘不過氣來，不管是面對小阿姨、閔允程，或是母親……還有傍晚才會從機場趕回來的姨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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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時間怎麼會要那麼多康乃馨呀？」

    “今天放学，妳晚餐后到我房里。”在驶往学校的车上，始终沉默的闵允程忽然提出这个奇怪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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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閔允程生日那天，她一早就陪剛以實習管家來閔家工作的方女士，到山下去買裝飾會場要用的鮮花。原本負責送花的店家因為情人節的緣故太忙，沒辦法親自替他們送過來，可阿姨堅持要用她最喜歡的粉色康乃馨來點綴會場，周轉之下，最好只得讓閔家自己到山下去拿。

    國中那段難熬又痛苦的日子，如果沒有陳子濬這個朋友，俞桑棠知道自己應該沒辦法撐過去的。他話不多，無論對誰都很親切，但對俞桑棠格外照顧。

    就像不断、不断充气的气球一样，其中的沉默，日益茁壮，越来越膨胀。

    除了俞桑棠之外。

    「陳子濬，」她意外地看著他「你……怎麼會在這裡？」

    也许她本质就不是个善良的好人，她从没有打算坦白、揭穿这一切，桑棠明明知道说谎是不对的，她却宁可怀抱着那个秘密，得过且过。因为，她没有面对真相被拆穿的勇气。

    桑棠不情願地轉過頭看去，朝她走來的黝黑少年有著好看的笑容，牽著腳踏車興沖沖地朝她走來，「妳這丫頭，搬家了也不跟我們說。」

    「喲，還真的是妳，好久不見了。」

    闵允程超乎她想像的偏执。

    「這樣啊。」桑棠點點頭，露出許久不見的真心笑容，「小子，你真的很上進嘛。」

    “欸？”她的脸映在车窗上，毫无掩饰地露出惊慌，彷佛在质疑他为什么要这样。

    「嘿，俞桑棠？」

    從閔家運送貨物用的廂型車副駕駛座走了下來後，桑棠和方女士協力把裝成一束束的康乃馨放進後座。站在花店前的老闆娘難掩好奇地問道，「今天不是情人節嗎？」

人無不忙碌地準備著，沉浸在愉快的氣氛中，連窗外庭院的杜鵑花開得燦爛的刺眼，在這春天即將到來的時節裡，每個人看起來都是如此的幸福。

    因為他很明白那種失去至親的痛。也許切身痛過，所以他從來不會對俞桑棠說些冠冕堂皇的安慰話，更不會要她振作，或者要她加油。

    「是啊，但我們家夫人最喜歡這花，所以宴會上一定得用康乃馨來裝飾。」方女士笑著回答。桑棠關上後車門，站在一旁靜靜地等著。

    而闵允程自己呢？他或许比谁都痛恨着，他却没说出来。

    「我在打工嘛。」少年好整以暇地笑了，在她前方停好車子「喏，前面那個轉角的車行，我這個寒假在那裡幫忙啦。」

    「欸那個……妳還好吧？」少年抓了抓頭，遲疑地開口。

    他到底在想什么？桑棠不敢多想，每个晚上睡前她总是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大口气，彷佛肩膀上沉重的恐惧，总算能松懈下来，哪怕明天恐惧又将再度如影随形。

    她下意識地想別過頭去，但那驚喜的聲音可由不得她。

    她誰都不想見到。

    早在寒假開始前，閔允程幾個要好的朋友無一例外都收到了邀請，女孩們興奮地低聲交談，彷彿那個生日宴會，是哪國王子的選妃大會。在小阿姨的堅持下，桑棠也必須參加派對，她甚至還拿到了件量身訂製的小禮服——粉紅色的荷葉邊、宛如盛開花瓣般美麗的裙襬，穿在她身上，反而突兀的更加可笑，像要上場取悅觀眾的小丑。

    在学校的时候也是，他会传简讯给她，要她去福利社买矿泉水或饼干，然后当着他们班众目睽睽的面，走进教室拿东西给他——跑腿、跑腿再跑腿，她活生生变成他的专属佣人了。

    看似形影不离，但气氛却诡异得叫人害怕。只要闵允程一个眼神，俞桑棠便会像受惊的兔子般睁大眼睛，慌慌张张地跑向他，绞着手，等候他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