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帅阁下默认了这个说法,他向前伸了伸茶杯,感应茶壶自动升起,为他续了一杯。
这次阿谢尔停顿得久一些:“是很好。但对你来说,还有更好的选择。据我所知……”
阿谢尔注视着杯中渐满的茶水,波纹唱着歌,一圈圈扩散开去,搅乱了他倒映在水面上的、灿金色的眼睛。
阿谢尔用他很喜欢的眼神,专注地看着他,告诉他说……
他抬起头,威严高大的军雌,不知为何发起抖来。
——是独自一人,还是选择你。
“你当时……”他问,“为什么要选择我?”
它敲着叮咚叮咚的三角铁,扬起霜白的裙纱,那个纤瘦的身影,便只剩轮廓了。
阿谢尔恍惚间听到了滴答滴答的流水声,阿德利安的声音,奇妙地跟滴答声应和,小雄虫笑着回答:“可能是在哪篇古老的文献里见到过吧。”
阿德利安歪了歪头,笑着说:“您的确不够谦卑。不过,我就把它当做夸奖收下了。”
他动了动自己的左手。那时,他的手指还可以动弹一下。
“阿谢尔!?”
真是奇妙啊,在很久之前,他曾用类似的话问过那个男人。
溪水歌唱道:当我得到自由时,便有了歌声了。
烫得吓人。
他的呼吸渐渐急促,眸色深沉,金眸里蒙上一层朦胧的阴影。脸庞对着阿德利安的方向,眼中却难以聚焦。脸上泛起病态的潮红。
阿谢尔:“我想请问你一个问题。”
军雌的身体倒在沙发上。
茶杯叮咚落地,感应茶壶慢了半拍,茶水仍潺潺流着,流过桌面,顺着桌角,淅淅沥沥地连成一线。
他猛地倒了下去。
起雾了。
阿谢尔喘了口气:“我——”
确实变了不少。
阿德利安温柔地看着他,当阿谢尔看不清他时,他终于感到一丝轻松了。
热茶寥寥升起白雾。
那个时候……那个时候啊,阿谢尔轻轻抚摸着他的脑袋,他的发丝被一点点梳顺,还有了点静电,丝丝缕缕地贴在梳子上炸起来。
仍能感到柔和的暖意。
阿谢尔的身体微微前倾:“是什么?”
阿谢尔:“你本可以选择最好的。”
“——是那最好的选择我。”
阿德利安微笑起来,轻声道:“是殊途同归。”
没有回答。
阿德利安合上笔记:“……你还好吗?”
“精神力暴动。”他确定道。
“是吗……”阿谢尔注视着茶杯,回忆着说:“这句话,我好像在哪里听过。”
从出生就几乎住在ICU的阿德利安,早早地就明白,世界是充满悲剧的。
“没有。”
浅淡的甜香弥漫开来。
‘找那样的人……’他慢慢地说,还用上了一个在男人念给他听的儿童版西游记里学到的词语,‘你做的‘善事’,才能开花结果,长出孙悟空呀。’
“阿德,有感觉吗?”
“不好吗?”阿德利安反问,“省了你不少功夫。”
阿德利安扔了笔记,去探他的后颈——那是分泌信息素的腺体所在地。
比如还有救的,能康复的,或者家境困难的,遇上重大变故的……
“对雄虫来说,是的吧。有很多迫切需要雄虫帮助的,也有很多性格温和,风评优良的……”阿德利安坐在小溪的另一边,安详地望着对岸的身影,“但对我来说,结果只有两个而已。”
男人给他的第一个理由,是‘我是你妈妈的朋友’。这个理由只哄了阿德利安短暂的几年,他稍微长大一些,就不信这个借口了。
被别的虫如此触碰要害,军雌却丝毫反抗也没有,伏在沙发上颤抖,手掌扣紧软垫的边缘,指尖探出了什么东西,深深陷入其中。
幼小的阿德利安,歪着脑袋看给自己梳头发的男人,那个人摸着他长到肩膀的发尾,一点点梳开打结的发丝,阿德利安感受着他的指腹蹭过自己的耳廓。
男人只好给了他第二个理由,他说,‘我想做点善事’。
阿德利安嗅了嗅:“元帅阁下?”
“……”
“请说。”
“你……”他迟疑着问,“你跟别的虫说过这句话吗?”
“我不能选择最好的,”阿德利安温声说,“是……”
‘帮我是没有前途的。’小小的男孩子,声音还是奶声奶气的,语气却无比平静老成,‘你看,我这个样子,你往我身上砸再多的钱,再多的时间,都不会有用的。你可以选一个更好的、最好的,‘做善事’的对象吧?’
亚历克斯从楼上探头瞄了一眼,瞬间翻身而下,灵巧如猫。
他问:‘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啊?’
阿谢尔轻声接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