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轻许本来想着等兰籍身体好了再启程回山庄,不过计划赶不上变化,他师父晨间来了封信说自己病重催他们回去,实际上只是随便找了个由头。
兰籍现在体虚受不住车马劳顿,方轻许和彦寒商量之后便决定让彦寒自己先回去,师父见着儿子也就踏实多了,而他们再待一阵,等兰籍身子好了再一起回山庄。
自从那天撞见他和兰籍抱在一起,彦寒那个小脑袋瓜不知道想了些什么,后来再见着兰籍的时候表情都很奇怪,犹犹豫豫喊了一句“表哥夫”,羞得兰籍脸红到脖子根儿。
然后又被方轻许教育了,现下老实得像个鹌鹑。
小鹌鹑彦寒老老实实地背着方轻许准备的小包裹回山庄,走的时候牵得也是方轻许的飞白,这马儿很通灵性,识路又不会被彦寒带着乱跑。
送走彦寒之后院里安静了不少,一下子仿佛连温度都变冷了。
兰籍披着件带着毛领的斗篷也出来送彦寒走,听着方轻许给彦寒念叨不许乱跑、不许乱吃东西、回山庄给他写信、少闯祸,脑子里勾勒着高大青年对活泼少年细细嘱托的模样。
想着彦寒或许是愁眉苦脸的表情兰籍忍不住轻笑一声,然后就被握住了手,下意识不想让方轻许碰自己丑陋的手,却被人强硬的握在手里。
他身子虚,手常年是冷的,而方轻许是习武之人,体温高,手掌热乎乎的。
“走吧,我扶你回屋去。”方轻许拉着兰籍的手,下意识攥在手心里捂着,等进屋的时候才有点热乎气儿。
兰籍的手很软,比方轻许的手小一点,手指修长,只是此时骨节有些怪异的扭曲。
“一会回去你泡泡我给你新配的药水,明日我就给你重新接骨。”
扶着人在榻上坐好,俩人谁也没先松手,兰籍微微低着头,发丝垂下遮住泛红的耳尖,闻言轻轻点了点头。
方轻许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兰籍的手腕,“你莫怕,我尽量轻一点。”
“嗯,我不怕。”兰籍哪里还顾得上什么怕不怕的,只觉得手腕被方轻许触碰的那一块皮肤烫得不行,微微瑟缩发抖。
这才猛得惊醒方轻许,叫他察觉自己手里还握着人家的手腕。
“我!我……实在唐突,抱歉,我……不是……”方轻许一下从榻上窜起来,脸颊通红,眼睛也不知道该往哪看好,支支吾吾半天一句完整话也说不出来。
兰籍忍不住笑了一声,“无碍的,公子于我有大恩,无论想做什么都行。”说完感觉自己脸上发烫,又微微低下头去,只露出白里透粉的一小截脖颈。
“我,我给你疗伤不是为了挟恩图报……”
“我知道,公子救我是可怜我,公子是这世上最好的人!”也是我心上不可说之人。
方轻许忽然冷静下来,“不是可怜。”
“什么?”兰籍没有听清。
“不是可怜,”方轻许抿唇,语气郑重而轻柔,“是我心疼。”
兰籍眼睫轻颤,双目无神地看向他的方向,眼尾泛红。
屋子里忽然安静,仿佛能听见院外花开的声音。
话一出口方轻许就觉得有些不妥,但方才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说了这样的话,此时也有些不知所措,“你……你先休息吧,我去做饭!”
方轻许走后兰籍愣了好一阵,眼眶一阵阵发热,直到有水珠滴在手上才发现自己已是泪流满面。
他说……他心疼我?
他心疼我……
人家对他好,竟叫他生出非分之想。
方轻许是要娶妻生子的,他值得这世间一切美好。
兰籍颤抖着扭曲的手摸了摸眼睛,又用力捂住怦怦乱跳的心脏,脸上带着一丝苦笑,“这可真是,恩将仇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