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毁情绪,极端且陌生,纪婉卿无法将这一词汇和钟钰联系起来。
很快到拆线的日子,她站在等候区,看着应莲给男人做最后的处理。
先取下切口上的敷料,随后酒精消毒,用提起线头将埋在皮下的线段拉出针眼之外少许,在该处剪断,又以镊子向剪线侧面拉出,逐个往复,直到全部线头拆除。
纪婉卿只是看,就觉得疼,透过室内镜的折射镜像,黑发男人毫无表情,仿佛那个在拆线的并不是他。
置身事外的旁观者。
纪小姐既然担心,就靠近点看嘛。应莲戴着厚实的口罩,轻佻的声音嗡嗡得略显不真实。
钟钰听到后,惊喜回望。
操你大爷的,最后一根线了。应莲没想他会动,手上差点失误。
纪婉卿情急道:钟钰,你是不是不想好了?
钟钰没敢说话,默默转回去。
噢哟,小可怜儿,应莲幸灾乐祸想着,嘴上道:没事没事,线拆完了,没留疤。
即使他这么说,纪婉卿脸色仍是不好,她想假装看不见钟钰受伤的脆弱神情,可怎么也躲不开。
如影随形,固执笨拙,却深情。
一晃到了晚上,钟钰吃饭速度比前几天更慢,几乎是数着米在吃,还时不时抬头看她,似乎有话要说。
说吧。纪婉卿叹气。
伤口好了,可以一起睡。钟钰眼里闪着光。
纪婉卿一愣,嘀咕敷衍过去,明天,明天一起睡。
明天。钟钰重复着,好。
或许是因为守得云开见月明,他吃完最后一颗米,收拾洗碗,没有黏蹭,乖乖离开了。
明天要怎么办啊,怀揣着这样的心思,纪婉卿今晚睡得并不踏实。
指针刚过零点刻度,她隐隐听到了屋外窸窣声响,起先念着会不会是钟钰,后来迷迷糊糊地否定了所想,就是害怕阿钰会半夜钻房,提前没收了男人的钥匙。
索性动静很快消停。
身心疲惫了几天的纪婉卿在良长寂寥后,再度尝试入睡。
她何尝不想他呢,习惯了他的臂膀,他的体温,一个人的被窝发凉。
算了,起来煮点东西吧,纪婉卿无可奈何地起床,脚刚刚踩进拖鞋,眼角余光窥见阳台上模糊阴影,瞬间惊愕,心跳骤停。
公寓在四楼,所以未装防盗窗。
男人的面容沐浴着凉净月光,臂膀撑开扶住窗栏,高大身躯微微佝偻蹲立在窗户窄细的边缘。
夜风吹拂起他额前细软发丝,裹挟一声轻喃。
婉卿姐。
熟悉的声音传来,神经开始不可控制地松懈,但理智却在疯狂叫嚣着,提醒她眼前的男人有多么危险。
呼吸,呼吸,最终纪婉卿脑海里只剩下这个词,她大口喘息着,竭力克制不让声线颤抖,害怕刺激到钟钰,任何结果她都害怕。
阿钰,你先下来
唔。钟钰没有任何迟疑,身形矫捷跃下阳台。
几乎同一瞬间,纪婉卿奔过去,重重关上窗户,锁紧,悬着的心落地。
明天了。钟钰听起来很高兴,带着点急迫感,明天过七分钟。
他想去搂纪婉卿,意外发现她哭了,痛苦的眼泪滴落在钟钰的手背,一滴,接着一滴,凿穿顽石。
为什么,为什么要做这种事?纪婉卿站不稳,无所适从的她挡开了男人的手臂,颓然倚靠着墙壁跌坐下去。
门没开,我怕钟钰有短暂的空白,随后捧出最纯粹的答案,怕婉卿姐等我。
他怕她等他,想他。
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