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府后院的山并非是寻常庭院造景的假山,而是一座被圈在府里的天然小山。虽说是小山,但对于一府宅院来说也是颇具规模。
季蓁蓁与栖碧步履飞快地赶到后山,两人额上都冒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特别是季蓁蓁,她平日里活动得少,此时连白皙的脖颈都隐约浮现的汗水。
少女扯了扯脖子上领口的盘口,心中升腾起几分烦躁,以掌为扇,对着自己的越发红润的小脸用力挥动:奇了怪了,今天怎么这么热?一边说着,一边灵巧迈着步子拾级而上。
四月的天,早晚还有些料峭的寒意,出了太阳则会暖洋洋的,可此时太阳已经西下,季蓁蓁今日穿得也轻薄,自院内走出来便止不住的一阵燥热。
季蓁蓁走得快,栖碧在后面追得也有些气喘,一边敛着自己的裙袂,一边嘴里不住道:小姐你注意点脚下,别摔着了
昨夜有雨,部分石阶难免湿滑。季蓁蓁从小就是个走路容易跌的,栖碧在她看着少女一步一阶飞快往上看得心惊胆战。
主仆二人一路往上,没一会便走到了半山腰。此处有一座凉亭,再往上没有高大树木遮望,极目远眺,可以饱览谢府大半院景。
季蓁蓁眯着眼睛往上逡巡了一番,出乎意料地完全没有看见任何人影谢子鱼带着出来爬山玩的姑娘年纪不会比她大多少,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出门,身边丫鬟婆子是不会少的,这样多的一行人,若真在山上起了争执,不可能完全看不见。
胸口的热意仍在扩大,季蓁蓁有些烦躁地解开领口的第一颗扣子,胸脯一阵起伏,语气有些冷然:我们被那丫鬟耍了。
栖碧此时也反应过来事有蹊跷,靠在季蓁蓁身旁,警惕地巡视了一圈四周,略有些疑惑地开口:那个丫鬟为何要把我们骗到此处?
季蓁蓁冷哼一声,明艳的小脸隐隐布上阴霾:我倒要看看,这幕后之人究竟在图谋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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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季蓁蓁带着栖碧久去未回,张夫人犹然未觉,反倒是同桌的一位夫人觉着有些不大对头,胳膊肘戳了戳张夫人,凑到起耳边小声耳语:这少夫人为何还未回来,别是出了什么事儿吧?
张夫人一听这话心头便是一跳,但又想了想季蓁蓁往日的为人以及栖碧的精明能干,有些犹犹豫豫地开口:不、不能够吧?蓁蓁很聪明的
那夫人被这话堵得一顿,几不可查地撇了撇嘴,道:行吧。做人最忌交浅言深,她言尽于此,剩下的就端看张夫人怎么处理了。
说句实在话,这太原城中的夫人媳妇对张夫人都不大看得起,张夫人是商户女,出身不够,见识、学识、手腕都不足,若非谢鹰将这山西一把手的位置坐得稳稳的,谢家大少爷又是个骁勇善战的,谢家眼瞅着是蒸蒸向上之势,这些自认出身高的夫人是很不情愿放下身段来与张夫人交好的。
也得亏张夫人被婆家养得娇娇憨憨的,在夫家也没有需要她耗费心计的糟心事,对这些交往的虚情不大看得清,反而落了个心思坦阔,不受其扰。最多就是吃了亏后被自家嫂嫂张大太太数落几声罢了。
见那夫人作罢得干脆,张夫人心里有些七上八下的,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习惯性地去看徐雨姝,却发现徐雨姝的位置空无一人,才想起来被调侃得羞涩离席了。
就在张夫人犹豫着拿不定主意时,谢子鱼被一群人簇拥着走了进来,小姑娘脸上笑意盈盈,挽了个身量相同的粉裙少女,几人正在说笑。
张夫人看到谢子鱼立刻腾地从座位上窜了起来,站在她身后的贴身侍女还没来得及阻止,张夫人便已经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谢子鱼身边,拽了拽女儿的胳膊,低声问道:你嫂嫂呢?
啊?谢子鱼被母亲问得一阵莫名,颇为迷茫地抬起眼看向张夫人:我怎么会知道嫂嫂在哪?嫂嫂不是和您一块吃酒吗
张夫人秀眉高蹙,微微拔高声量:那你刚才为何要和若梓她们起争执?你是主人家,对客人要谦和友善
听到这句话谢子鱼更觉得茫然了,有些迷糊地看了一眼和自己手挽手走了一路、直到刚刚张夫人脸色不善的走过来才十分贴心松开手站到一旁去的若梓,更迷茫了:母亲你在说什么啊?我和若梓能起什么争执,我们聊得好好的呢
说着,朝若梓投了一个求助的眼神。
一旁的小姑娘立刻意会,见状忙点了头,道:对呀,夫人,若梓与子鱼相处得甚好
张夫人又转头看了一眼季蓁蓁的座位,心下知道坏了,抬手就想召集屋里服侍的丫鬟婆子去找人,谢子鱼被她这举动吓了一跳,忙拉下母亲的手,压低声音询问:到底出了什么事?
张夫人听着女儿的沉稳不少的声音,慌乱的内心犹如找到了主心骨般,噼里叭啦便解释给谢子鱼听。
小姑娘听得目瞪口呆,然后看着自家母亲,问了一个关键的问题:娘那个来通报的丫鬟,您认识吗?
张夫人努力回想了一下那人的身量相貌,然后,脸色一片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