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车室响起了我要乘坐的火车开始检票的声音,那声音一响,检票口立即出现了一条粗壮的队伍。华哥却不慌不忙地排在后面。检票的时候,华哥才从兜里掏出一张票递给我。我跟着华哥穿过长长的黑暗的通道,走下台阶,随着汹涌的人流涌向火车。我们像鱼一样不由自主地被塞进火车车厢,穿制服的乘务员不得不维持秩序。有个词叫鱼贯而入,或许就应该形容中国人争先恐后挤上火车的情景。
这是我第一次陪着某个人上菜市场买菜。在姑妈家的十几天里,每天早上吃完早餐,我必定会像跟屁虫一样跟着姑妈一起去菜市场。我觉得B县城最热闹的地方居然是菜市场。
我心里对华哥的这种行为是很有看法的,他也太懒惰了,在家里亲戚们就这样说他。可是今天他把自己当成什么人了,你不也只是一个农民吗?
回去的路上,我一直跟姑妈说:“姑妈,我来背米吧。”她一个劲说:“不用了,姑妈还没老,一袋米又不重。”我问,“华哥去哪里?”姑妈生气地说:“管他去哪里。”我实在不想让姑妈把米背回家,而我一个年轻小伙子袖手旁观,别人看到了也会笑话。所以很快,我把姑妈肩上的米移到了自己肩上。
说到我的时候,很自然的,姐姐们问:“鸿,你考上了什么大学啊?”因为我是志愿没填好,滑到了外省一所很烂的学校。说的时候明显底气不足,他们第一遍没听懂,我不得不用普通话重复。要不是因为他们是我的亲人,我都不想回答这样的问题。
此时,他们虽然离我如此之近,而且坐在那里专注地打量着我。但我却站在一米以外的地方观望他们,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那个男的还穿着干活时穿的衣服,一副灰头土脸的样子,我猜他可能是姐夫。在家里的时候,我也曾一遍遍告诫自己,来江西见到亲人的时候要主动叫人家,给他们留下一个好印象。但是姐姐,姐夫这些美好的称谓一直哽在我的喉咙口,吐不出去。
姑妈他们说的是老家话,(后来我知道其实他们也是老家的移民)我和华哥能听懂。但是我和华哥都不会说老家话,只说L县的方言,姑妈能够听懂,交流起来完全没问题。姐姐,姐夫听不懂L县的方言。
很鄙夷了。姑妈见状却看不下去了,大声叫着:“我自己来,不就一袋米吗。”说着就来到华哥跟前,把米往自己肩上一撂,就头也不回的走了。华哥自嘲地笑着,他一个人离开了,去了女友家。
火车站无论昼夜,总是有那么多行色匆匆的人群。我跟着华哥穿越密集的人群,来到候车室。曾经在书上看到,有人(当然是城里人)嘲笑那些读了大学才第一次坐火车的农村大学生,连家教都不请这样的农村孩子,因为觉得他们见识不广。对我来说,我差点成了他们眼中这样不幸的人。我也是考上大学后,才有机会坐火车。如果我留在省城求学,那根本不用坐火车。可是命运让我去了外省,对于像我这样穷人家的孩子就只能挤火车了。
姐姐们问我为什么不报军校,我说军校太苦了,而且要求也多,不是我这样的人能考进去的。大姐忽然看了他儿子一眼,然后对她儿子刘晖说:“晖,说起来你应该叫鸿舅舅,你怎么也不叫人家的啊。”晖抬头看了我一眼,继续低着头。我马上说,“反正我们只相差一岁,叫我名字也没关系的。”大姐没答腔,他们马上就说别的话题了。
因为省城是始发站,所以华哥轻而易举买到了硬座票。我和华哥坐一起。第一次坐火车真没什么独特的感觉,就和第一次坐汽车一样平常。
华哥一直找话题和我说话。他起先告诉我一个宝贵的经验:城市里的门牌号都是一边单号,另一边双号。我立刻留意了一下路边的门牌号,果然如此。可是为什么要这么设置呢?华哥无法解答。现在无论我在城市里找什么地方,因为这条经验就可以比较迅速地找到目标。
这是我第二次欣赏省城的夜色,这个城市多好啊。可是想到我梦寐以求的求学的地方却在转瞬间成了幻影,心中的酸楚就涌上来,把自己淹没。不久,我又和华哥往火车站走,又拖着沉重的步子把自己累得够戗。
背着米回到姑妈家不久,两个姐姐,大姐夫,大姐的儿子特意从老家朝霞村到县城姑妈所住的地方。初次见面,陌生的感觉流遍全身,停驻在我尴尬地不知如何是好的脸上。从血缘上来说,我们身上都流着一脉相同的血。可是由于地理的阻隔,我们从未谋面,从未交谈,从未交往,从未有过那份血浓于水的亲情……
离火车到达时间还早,华哥提议说:“鸿,要不我们在省城逛逛。”我说:“那我们去吧。”夜幕降临,路灯渐次亮起。天才知道,我走了多少路。我只知道自己的腿酸得撑不住了,像是要瘫痪。我实在是累,在姐姐店铺就站累了。我累地跟这个夜色中的城市一样,充满忙碌后的疲惫。我是一点再往前走的力气都没有了,艰难地移动一会儿,我就忍不住要停下来。见到可以坐的地方就迫不及待地坐下去,再也不想站起来。
时间是很晚了,可是火车上的人们并没有休息,很多人都在聊天。要是在家里,我也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