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臂佛像江闻见得多,独臂的塑像倒是不多见,忍不住多打量了几眼,随后步入了另一处石物堆里,就看见了一面僧院残碑,诉明这个雕像的来龙去脉。
江闻随后潜入时,冯道德已经在古物堆中仔细搜寻着,无暇顾及其他。
义收和尚发下宏愿,当场挥刀便自断一臂,震惊众人,随后坐入寺前木柴堆中,昼夜诵经祈雨,吩咐说三日后如无甘霖,则将他焚薪烧死便是。
粗布滑落,古碑头有宋高宗赵构御书,周身浅浮雕云纹,碑额正中篆书两行“光尧寿圣太上皇帝御书”,周饰雷纹,上刻火珠,两侧云龙缠绕,可惜碑文全然漫灭不清,仅剩落款小字“德寿殿书”及一枚方印。
碑上说,那是定光寺中的一位前代高僧的故事。
江闻用手肘捅了捅冯道德:“冯掌门,你说耿家是在找什么东西?”
冯道德也沉默了片刻:“坊间都说耿家在三山两塔间大肆搜寻,我还以为是有夸大的嫌疑。如今看来还是多有修饰……”
义收和尚就这样大隐于市,直到某个雷雨之夜大喝三声、传响山岩后悄然圆寂。而为彰纪他的神通,定光寺的香客便出资修了这座塑像,又于义收和尚圆寂的柴房之上,加盖了这一座“法雨堂”。
冯道德把其中关窍约略说了一些,就不愿意再提这九仙山间的陈年怪事,独自念诵起《元始天尊说北方真武妙经》,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去。
“两家争夺位置几近,故而耿家要找的东西与清廷想来所差不远,应当都在找那五代十国间的胞皇尊身。”
随着冯道德的发力,一座巍峨的古碑,倏然在昏
自那以后,他就将自己关入定光寺的一间柴房里昼夜诵经、从不与人谈话,不论昼夜都高烧灯烛、烟油缭绕,寺中却明明从没给他添派过灯油。
,此时民夫一筐一筐往外运送碎石瓦砾,外围岗哨也都困倦疲惫,正好给了他们俩可乘之机。
“胞皇?”
冯道德不动声色地往边上挪了半步,拍干净夜行衣上的尘土。
冯道德两眼放光,不容反驳地说道,立即伺机飞跃了屋檐,掀起几片屋瓦从房梁上倒垂而下,悄然钻入这座众人敬而远之的残殿。
定光寺中灯火通明,江闻一踏入禅院内,就抬头看见一座巍峨白塔矗立,七层八角气势俨然,每层的斗栱、云楣、栋梁、栏杆都经过精雕细刻,与这座早已破落的禅院极为不协。
于是江闻就自己到处打量,最先映入眼帘的反而是一些独特的雕像,譬如密宗风格鲜明、汉地难得一见的女像弥勒菩萨,还有一尊遍布土沁痕迹的独臂僧侣像,造像瞑目持掌,双唇微启,也是栩栩如生。
三天后约定时辰已到,柴堆火焰刚刚升起,忽然天降大雨将柴堆浇灭,义收和尚于柴堆中从容走出,就连断臂的伤势都已经愈合。
“清廷这分明是要收官的架势,如果有东西,一定被藏在那座殿内。”
看到这里江闻倒吸一口气,好一个狠人。
“这是耿家干的?他们这是犯了什么病?”江闻震惊无比。
江闻与冯道德潜伏在一处屋顶翘檐墙上,观望了几刻钟,发现那座大殿被拆得七零八落,只剩半间佛殿还矗立在那里,毁坏程度比耿家手笔更为严重,就连殿外的青砖栏槛底下都被翻土数遍,掘地三尺。
两人绕寺一周,发现这里看似森严,却是个外实内虚的样子货。北面有一段院墙倚靠着山势修建最为低矮,人也最少,又有杂树方便藏身,便在混杂之际翻过了禅院的外墙潜入院中。
清廷派人把守的地点在更前面,白塔这里仅偶有闲人经过,看上去绝非清廷的手笔……
塔基周围遍布挖掘的坑洞,乃至撬起白石砖基、敲碎青色砖石,似乎急不可耐地想要找寻什么东西,丝毫不顾及岌岌可危的地基,以至于沉重庄严的报恩塔身,如今都出现了肉眼可见的倾斜。
两人一前一后跃上了寺殿顶上,悄然从定光寺北院往南移动,一点一点靠近南边灯火更为辉煌的那座佛殿。
“闽国信奉的霪祀罢了。当初闽惠宗奉若真神,号称祷求皆有灵应,乃至于举国皆乱,匆匆亡于吴越。”
这里灯火通明,不给一丝藏身的阴影,然而众多民夫出出入入,担土运石,却没有一个敢靠近那座半残的佛堂,宛如里面关锁着什么洪水猛兽。
前朝某代福州城久旱无雨,禾苗不长,有名游方僧法号义收,称愿意入寺祈雨,然而他的形貌邋遢,话语癫倒,遂为僧首不允。
刚刚读完石碑,江闻依旧保持着满腹疑惑的状态,就看见冯道德也一脸魔怔地死死攥住胡子,紧盯住某个石制古物的一角,随后颤抖着伸手,慢慢掀开了盖在其上的粗布。
大殿之中打扫干净残垣碎瓦,填满清廷从定光寺各殿拆卸搜刮来的古物,石物木物分开堆放着。从近日挖掘出来的历代古迹,石槽石础比比皆是,乃至佛殿木作都被藏匿其中,造型间斜抹栱眼、昂嘴曲线,梁底起?、梁头卷杀,造型静穆沉古得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