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尸体,就拥有把全村人吓得鸡犬不宁的能力,更不至于让严咏春打一进屋起就全身紧张,咏春拳势一刻都没有放松过。
“严姑娘你老实告诉我,你在这里是不是还见过别的怪事?”
严咏春和袁紫衣两人,本来站在正对大门棺材的左侧,仅一步落后于江闻的位置。此时仔细验尸的江闻忽然转头,往两人的方向看去,袁紫衣吓了一跳,以为背后有东西出现,受到惊吓般地也往自己身后看去。
“江掌门果然慧眼如炬,事情就如你所说……”
严咏春微微叹了一口,表情却像是卸下了某种看不见的负担,终于说出了自己的几日前的见闻。
“三天前的子时,我在村里撞见了守尸鬼。当时我正开门要出去,只觉得门外一片漆黑,既看不见道路也找不到灯火。但顷刻间,门缝见忽然闪过形如活人的面目,游移不定地盯着我。”
严咏春伸手指向了正门,解释自己不愿从门口进出的原因,“那鬼物就如棉堆一样臃肿庞大,顶部几乎溢出了院墙。它的腹部凸起就像是葫芦,隐隐约约有着人脸的轮廓。我挥掌击出却只如击中空气,它也随之蠕蠕动起,忽然就消失在了隔壁巷中,再也找不到身影。”
严咏春说到这些的时候,身体有些不自然地颤抖,已经对于自己的信念产生了怀疑,更对自己一直期盼的创造出拳法、解救弱小于危难的想法感到困惑。
其他人或许不了解,但江闻很清楚这种感觉,这种即便武艺通天、剑法如神,面对着夷怪、希祇也只能靠着胸中的一腔孤勇向前,孑然独行的如履薄冰。
“严姑娘,武功并不能解决一切问题,但武功是你自己的道路,如果伱不走,就没人能帮你走下去了。”
江闻看着严咏春有些憔悴的脸,眼神中满是坚定与鼓励。
难怪他一直觉得严咏春的神态有点古怪。严咏春足够颖悟、也足够坚定,因此她已经提前触碰到了一丝武学的边界,这不能说是一件好事,却也说不上坏事,她所欠缺的只是不顾一切挥招的意气。
自从进入了南海古庙,江闻就察觉出了其中的气氛异常,有某种极其压抑、极度敏感的因素正影响着人们的感知,以至于就连初来乍到的袁紫衣,都会在影响下出现幻觉,在章丘岗村里看见奇怪的东西。
诡异的气氛是如此弥漫,以至于即便依托古庙神明的庇护,村民依旧无法从中得到宽慰。他们此刻的内心应该揉杂着亲人死去、噩梦来袭的惶惶不安,龟缩于深夜冷清的古庙之中,就连严咏春都濒临极限,随时可能陷入同样的崩溃之中。
如今的局面还能依靠着严咏春的武力控制,可再这么下去,未来的情况可以预见。这种现象在古代战争中常有出现,虽然发生的频率不高,可一旦发生就会影响整场战局
那就是营啸。
所谓营啸,指的是军士精神紧张,突然整营亢奋、崩溃,一溃千里。严重的情况下,人们会魔怔般地相互格杀,至死方休,由于夜晚不辨敌友,并且容易有风声鹤唳的状况,因此营啸常常发生在夜间,又可被称作夜惊。
有的时候,的确不是人越多就越好。
从江闻刚才的谈话来看,即便是这座村里最有学问、阅历的长辈耆老,言语之中依然充满了江湾古村怪异的迷信与避讳,对于眼前离奇事物保持着一种非常惧畏的态度。
他们所见到的鬼到底是对于暴死的恐惧、还是对于亲人的思念,已经很难讲清楚了,但毫无疑问的是,他们都认为自己作为送他们上龙舟的人,本身就背负着不可逃避的罪责。
江闻不知道该怎么化解,毕竟成见是一座大山,数十年形成的认识更是根深蒂固,绝非某人一番独有见解的话语,就能管教众人幡然醒悟。
同样的压力、同样的困惑、同样的不知所措,像营啸这样的事件不仅发生在章丘岗村这样消息闭塞、怪谈成风的地方,即便在几百年后的现实生活中也不鲜见。
就拿逝去未远的2012来说,全球宗教呼喊着世界末日的口号加戏自欺的人可不在少数,就连平安无事都能变成诚心祷告的功劳。某种程度来说,这也不过是自发、自有、自我加强的一种“营啸”吗?
引导情绪有效的发泄,或许也是一种解决问题的手段。
“我知道了!阳宅阴居,神人守户的办法,就是某人在贴符无效后想出来的招数,想用魔法打败魔法、迷信打败迷信,一旦村里人对死尸习以为常、死者化为白骨之后,一切恐惧自然烟消云散。”
江闻缓缓叹息道,“这人道法不见的高深,却如此了解人性,可他不应该看不出来,严姑娘你未必能撑到事情过才对吧……”
红纸上的神人依旧怒目圆睁、胡须戟张,无声无息地独处于厅堂之中,似乎有一圈怒火化成的神光笼罩着这里,用忿怒相压制满场的凄风冷雨、鬼魅森森。
江闻试图将思绪与对方接近,搜寻其中的线索,内心压制已久的环境渲染却也因此而出现松动,似乎有直接告诉他,黑暗中出现了些不太妙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