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王锡爵起身离去。
众官员一听色变,这算是酒后吐真言吗?石星与林延潮不对付,是众所周知啊!
天子听了林延潮之言眉心一抖。
“老臣读庄子马蹄一篇,以伯乐善治马,陶匠善治埴木为过,故老臣主张上无为,而下有为。以为施政以放任自然为善治,以揉曲为直,矫正自然为不善治。”
天子闻言面色铁青,最终露出无奈之色:“这些都是朝廷的积弊,非一朝一夕可以改之,先生不必过于责备。”
沈惟敬酒喝得有些高,后来越吹越不像话,除了石星认真倾听外,一旁官员都有些听不下去,但即便如此还是要恭维几句‘诸葛孔明舌战群儒不过如是’,‘班超,王玄策不如沈公矣!’
石星大笑,一旁一名户部郎中给沈惟敬斟酒,阿谀之色十分明显。
却听他模模糊糊道了一句:“其实沈某哪里有什么功劳,全仰仗林经略只故!”
田义点了点头,然后冷笑一声。
王锡爵道:“老臣当政也常思何为无为?譬如一事一物不动时,你不去动他,是无为。一事一物动时,你不去让其不动,也是无为。盖无为并非无所为,而是在于运而不积。”
“是沈一贯,罗万化?还有第三人?”
当即数人将沈惟敬退下回房歇息。搀扶下沈惟敬掩面,眼中左右看了一眼,哪里是有醉意的样子。
总而言之,沈惟敬他老人家是游刃有余,视百万大军如无物。
而石星与几名官员又重新回到了酒席上。
暖酒下肚,沈惟敬脸色更是有几分红晕大呼:“满上,满上!今日大家不醉不归。”
一人出声道:“听宫里传出消息,王太仓似向天子举荐罗万化,沈一贯二人入阁。”
天子看着王锡爵离去,默然不语。
“这援朝平倭的大功,全仰仗沈先生,石某这杯酒先敬沈先生!”
王锡爵道:“老臣当国之初,一心想重归于高祖,成祖时政治清明的气象,但至今日才明白一时当有一时法,再归于高祖,成祖时气象已不可得,至于将来施政如何走老臣不知如何主张,与其尸位素餐,倒不如留待后人。”
“但老臣读林延潮之书,却见林延潮云,三代之时人无知无欲,故而易治,故老子云失道而后德,失德而后仁,失仁而后义,失义而后礼,但后来世间物欲横流,权谋横行,再使百姓弃智绝欲,再归于无知无欲已不可行,故而要治民者,先立以仁义之说,再以法制之!”
这数人都是石星乡党心腹,故而沈惟敬走后,酒席上又是另一个气氛。
而在宫外还有另一人目视着王锡爵,此人正是田义。
石星正与一名仙风道骨的老者,以及数名官员正在饮酒。
但见王锡爵缓缓道:“启禀陛下,老臣自任首揆以来,至今日一年另六个月,老臣屡次上疏恳请陛下缩减宫中用度,如罢江南织造,停江西陶器,减云南贡金,出内帑振河南饥,陛下闻之并无半点相责,此老臣之恩典。”
沈惟敬听了更是高兴,不久醉倒在酒桌上。
天子听了有些不自然,他当然没有半点相责,王锡爵的上疏他都没有同意就是。
沈惟敬继续大吹牛皮,比如倭酋丰臣秀吉,小西行长见了他先是如何如何之傲慢,如何如何之无礼,但只闻他沈惟敬一句话下,在场倭酋无不色变,无不动容,无不颤栗。
石星闻言大笑,当即与沈惟敬对饮一杯。
沈惟敬闻言抚了抚三尺长须笑着道:“岂敢,岂敢,倭寇鼠辈,惧皇上天威,摄本兵威名早有怯意,老夫过去不过一席话即束手而降!”
大家看石星脸色确实有些不好看,连忙道:“沈游击醉了,醉了,快扶他下去休息!”
“哦?”石星抚须想了想忽道,“这沈四明
小太监低头称是。
石府。
这位老者不是旁人正是沈惟敬。
“怎么先生还有第三位人选吗?”天子问道。
“至于老臣所举的沈一贯,罗万化二人,皆一世之才,但论及匡扶社稷二人力有未逮,至于抚世之才不是没有,就看陛下想不想用就是。”
田义目送王锡爵,脸上露出一抹不屑之色,这时候一名小太监走到田义身旁对他耳语了几句。
说完王锡爵起身道:“陛下,自古以来君臣相遇相成,始终完美如臣乎,谁乎?一出再出,千负万负,又博异常之宠以去如臣者,又谁乎?陛下再生之恩,老臣万死难以报答,今日以肺腑之言道之,还请陛下裁量,老臣先行告退!”
“老臣以为治国当以王道,无偏无党,无反无侧,以会天下于有极,然而无偏无党,百官以为不亲,无反无侧,百官以为谀上,譬如各省亏空,下面官员只知向请求朝廷减免钱粮,然不知汰苛吏,清弊法,裁冗费,视朝廷令旨于虚文,朝廷减免款项尽被上下中饱私囊……老臣这才明白治吏立法在于善政之先!”